阙宋

第210章 吴捕头的态度(1 / 1)

而于虎的话语,如同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,狠狠砸进了本就死寂的仓库水面。

空气瞬间凝固,连角落里女子压抑的哭泣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,低微下去,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铁链的轻颤。

一些捕快下意识地交换眼神,握着武器的手紧了紧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。

这话虽出自一个穷途末路的凶徒之口,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——这汴京城的水,深不见底!

有些盘根错节、遮天蔽日的势力,确实连官府衙门,也要退让三分,忌惮七分。

吴捕头的脸色,在摇曳的火把光影下,没有丝毫变化。

没有因为辱骂而涨红,没有因为威胁而苍白,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。

他只是眼神,变得更冷,更沉,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冻结在了最深处。

那沉默持续了片刻,却带着千钧之力,压得人喘不过气,连于虎脸上那狰狞的得意都开始僵硬。

终于,吴捕头开口了,声音依旧平稳,却像磨砺过的刀锋,带着斩钉截铁、不容置疑的力量:

“府尹大人如何行事,自有朝廷法度、官家圣裁。”

他的目光锐利如鹰,扫过于虎,却不再停留,仿佛对方只是一堆需要清扫的污秽。

“而我吴某,”他挺直了脊梁,字字铿锵,“身为开封府捕头,职责所在,便是将尔等触犯国法、残害百姓、人神共愤的凶徒,绳之以法!”

他猛地转身,不再看地上垂死挣扎的于虎,将沾血的腰刀还鞘,动作干脆利落。

他扫视全场,目光如电,声音陡然拔高,恢复了惯有的果决。

甚至比之前更添了一份森然的肃杀之气:“搜!给我掘地三尺地搜!每一块砖,每一片瓦,都不许放过!”

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,带着一种要撕开一切黑暗的决心。

“我倒要看看,是哪路‘神仙’罩着的买卖,敢在汴京首善之地,干这等丧尽天良、人神共愤的勾当!”

“所有能证明此地主人身份的东西——账簿、信物、私印、往来文书——哪怕是一张带字的纸片,都给我一件不落地翻出来!”

他锐利如刀的目光,扫向仓库深处那些堆叠的杂物、幽暗的角落,以及一排排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囚笼。

“还有!给我仔细检查每一个囚笼!”

“撬开底板,敲击四壁!”

“看看有没有暗格、夹层、密道!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

“这贼窝里的每一滴血,每一滴泪,都要算个清楚明白!”

命令如同惊雷炸响!

捕快们精神陡然一振,眼中最后一丝疑虑被这凛然正气和破釜沉舟的决心驱散。

他们齐声应诺:“是!”

随即如同出闸的猛虎,更加仔细、更加凶狠地扑向仓库的每一个角落!

铁器撬动腐朽木板的刺耳声、翻箱倒柜的哗啦声、沉重的脚步声再次轰然响起。

而于虎,被冰冷的锁链死死捆缚在地上,动弹不得。

他只能眼睁睁看着,吴捕头斩钉截铁地下达那毫不妥协的命令。

耳边是捕快们如狼似虎的翻找声——撬箱倒柜,劈砍封条,粗暴地撕开这罪恶巢穴的每一寸伪装。

他脸上那扭曲的得意,一点点碎裂、剥落,最终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所取代。

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,眼珠几乎瞪出眶外。

他万万没想到,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捕头,骨头竟硬到如此地步!

非但不受威胁,反而变本加厉,铁了心要将他背后的参天大树连根掘起!

吴捕头不再施舍一丝目光给地上的困兽。

他沉重的脚步转向那些刚刚脱离牢笼、惊魂未定的女子。

目光最终落在那位扑出来撕咬于虎的年轻女子身上。

此刻,虽然她的囚笼已被打开。

但她依旧蜷缩在门边,身体因方才爆发的仇恨和此刻汹涌的悲痛而剧烈颤抖,泪水混着脸上的污垢,无声地冲刷出两道沟壑。

巨大的绝望几乎将她压垮。

“莫怕,”吴捕头的声音刻意放低,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沉稳,“天理昭昭,官府定会为你们讨还公道。”

他蹲下身,尽量与女子视线平齐,目光平和,“告诉我,你妹妹……究竟怎么回事?”

女子猛地抬起头,那双被泪水浸泡的眼睛里,疯狂的恨意被更深沉的、溺毙般的悲痛取代。

她看着吴捕头,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破碎的音节:“阿……阿莲……三个月前……城……城外河边洗衣……被他们……抓走的……”

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抬起,带着刻骨的怨毒,死死指向地上狞笑的于虎,“就是他!还有……脸上带疤的那个畜生!”

“他们……把我妹妹拖进了……最里面……那个封死的黑屋子……”
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撕裂心肺的绝望,“再……再没出来啊!”

空洞的目光,绝望地投向仓库深处那扇被厚重木板钉死的隔间门。

“砸开它!”

吴捕头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惊雷炸响,命令斩钉截铁!

指向隔间的眼神,锐利得能穿透木板。

几乎是同时,仓库另一端传来一声压抑着激动的低呼:“头儿!有发现!”

只见一名捕快奋力从一堆霉烂发黑的稻草下,拖出一个半埋在地里的沉重松木箱。

箱锁早已被粗暴砸开。

掀开箱盖,里面杂乱地堆放着沾满不明污渍的华服、散落的廉价珠宝、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材……

而在箱底最深处,赫然压着一本用厚厚油布仔细包裹的册子!

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捕快迅速解开油布包裹。

册子入手沉重,封皮是鞣制过的厚牛皮。

他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翻开。

前几页是密密麻麻的记录:日期、模糊的代号、银钱数目、一些潦草的人名(其中几个被刺目的朱砂狠狠划掉)……

字里行间透出的罪恶与麻木,令人窒息。

“头儿!像是……账册!人口买卖的账!”老捕快的声音凝重如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