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漠的烈日将流沙谷烤得滚烫,金色的沙粒在风中翻滚,落地时竟凝成无数面细碎的镜子。苏瑶站在谷口,看着那些镜子里晃动的人影——有梳着双丫髻的少女在溪边浣纱,有披甲的修士在城头远眺,还有抱着婴儿的妇人坐在葡萄架下,指尖轻轻拨动摇篮的绳索。可当谷中的修士伸手去触碰时,指尖只会穿过镜影,带起一阵破碎的沙雾。
“空间法则被撕成了无数碎片。”林渊的破魔剑在掌心流转,金色的时空力顺着沙粒蔓延,镜影中的人影忽然清晰了一瞬,露出少女鬓边那朵枯萎的沙菊,“这些不是幻象,是被扭曲的真实——镜中人是他们的亲人,只是身处千里之外的绿洲,空间碎片把两处的场景强行叠在了一起。”
叶清瑶的玉箫在掌心转了个圈,暗紫色的音波力掠过最近的一面镜子。镜中浣纱的少女动作一顿,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,却被沙风搅碎了声音。谷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,个衣衫褴褛的老修士扑在镜前,指甲抠进滚烫的沙地里:“阿禾!再跟我说句话!爹知道错了,不该逼你嫁给城主的侄子!”
镜中的少女身影剧烈晃动,沙菊从鬓边滑落,化作一缕青烟消散。老修士发出绝望的嘶吼,猛地抬手拍向自己的天灵盖,却被林渊及时按住手腕。
“自碎修为只会让空间更扭曲。”林渊的声音带着时空力特有的沉稳,“你看这沙粒,每粒都在反射不同的画面,就像被打乱的书页,强行撕扯只会让字迹更模糊。”
老修士的指甲深深掐进林渊的手臂,浑浊的眼睛里淌出两行血泪:“我女儿……她在绿洲活得好不好?那年她逃婚时摔断了腿,是不是还拄着拐杖?她总说喜欢谷里的沙菊,绿洲没有,我该怎么给她送去?”
苏瑶蹲下身,指尖拂过一面凝结着妇人身影的镜子。镜中妇人抱着的婴儿正在哭闹,她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,哼着西漠特有的摇篮曲,声音虽被沙风切割得支离破碎,却透着温柔的暖意。定星剑的星蓝光芒注入镜面,沙粒构成的镜身微微震颤,竟将摇篮曲的旋律完整地传了出来。
“她很好。”苏瑶轻声道,星蓝印记在眉心亮起,镜中妇人的衣襟忽然被风吹起,露出腰间挂着的半截玉簪——那是老修士当年送给妻子的定情物,后来妻子临终前,将它留给了女儿,“她把你的玉簪传给了孩子,孩子的乳名就叫‘念禾’,思念的念,禾苗的禾。”
老修士猛地僵住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。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裹着半截断裂的玉簪,与镜中妇人腰间的那截正好吻合。原来他当年追去绿洲想挽回女儿,却在谷口遭遇空间扭曲,从此被困在流沙谷,而女儿也在同一时刻,在绿洲看到了谷中父亲的镜影,只是两处的时间流速不同,他已白发苍苍,镜中的女儿却依旧年轻。
“空间碎片不仅扭曲了距离,还打乱了时间流速。”林渊的破魔剑划出一道金色弧线,将老修士与镜影笼罩其中,“谷中一日,绿洲一年。你在这里困了十年,她在那边已过了三千六百个日夜,孩子都能跑了。”
镜影中的妇人似乎听到了什么,忽然抬头望向天空,目光穿透沙雾,与谷中的老修士遥遥相对。她举起孩子的小手挥了挥,孩子咯咯的笑声顺着音波力传来,清脆得像绿洲的泉水。老修士的肩膀剧烈颤抖,这一次,流下的不再是血泪,而是带着释然的泪水。
叶清瑶的玉箫忽然响起,旋律是西漠流传的《望归谣》,只是节奏比寻常版本慢了半拍——她在调整音波频率,让谷中的慢时间与绿洲的快时间产生共鸣。随着箫声流淌,周围的镜子开始嗡嗡震动,镜影中的人影渐渐清晰,不再是模糊的晃动,而是能看清妇人眼角的细纹,孩子发间的沙粒,甚至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。
“是音波力在修复空间褶皱。”苏瑶望着那些镜子,星蓝光芒与箫声的暗紫色交织,在沙地上织成一张光网,“就像用丝线缝合撕裂的布,温柔的共振比强行拉扯更有效。”
谷深处传来一阵骚动。个瘸腿的中年修士拄着拐杖走来,他的镜影里是个正在战场厮杀的少年——那是他的弟弟,十年前参军去了北境,从此杳无音信。他每天都守在镜前,看弟弟挥剑斩敌的身影,却连一句“小心”都传不出去。
“能让我……跟他说句话吗?”他的声音嘶哑,拐杖在沙地上戳出深深的坑,“哪怕只有一句。”
叶清瑶调整箫声的频率,玉箫指向他的镜影。当箫声与镜影产生共鸣时,少年突然回头,像是听到了哥哥的声音。瘸腿修士颤抖着开口,将这些年绿洲的变化、父母的近况、甚至自己新学的沙画手艺,一股脑地说了出来,说到最后,声音哽咽:“别惦记家里,哥能照顾好自己,你……活着回来就好。”
镜中的少年猛地挺直脊背,对着虚空敬了个军礼,然后转身继续厮杀,只是步伐比之前更坚定。瘸腿修士望着弟弟的背影,忽然将拐杖狠狠扔在地上,徒手在沙地上刨起来——他要挖出当年为弟弟准备的参军礼物,一把用沙铁锻造的短刀,或许音波力能帮他送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