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海的晨雾带着咸涩的湿意,漫过断尘岛的礁石。苏瑶站在云头,看着下方那片被时光遗忘的土地——岛上的桃花开得正盛,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,却不见丝毫凋零的痕迹;渔港的木船停在浅滩,船板上的露水永远晶莹,像刚从晨雾中捞起;最奇异的是岛心那座石屋,烟囱里飘出的烟在半空凝成静止的云,连门口晾晒的渔网,都保持着被风吹起的弧度。
“时间确实停在了百年前。”林渊的破魔剑在掌心轻轻震颤,剑身上的星轨纹路映出岛上的法则碎片,那些碎片像凝固的玻璃,将断尘岛与外界的时光隔绝成两个世界,“你看那株老槐树,树纹停留在第三百七十二圈,既不长也不腐,像是被天道按下了暂停键。”
叶清瑶取下肩头的玉箫,指尖轻轻划过箫身的音孔。当第一缕箫声流淌而出时,岛上静止的花瓣忽然微微颤动,浅滩的水波泛起细碎的涟漪,石屋烟囱的烟云也松动了一丝——音波力最擅穿透法则壁垒,哪怕是停滞的时光,也会被这温柔的震颤唤醒。
“有人在弹琴。”她侧耳细听,箫声与那道若有若无的琴音产生共鸣,像两颗隔海相望的星辰,终于捕捉到彼此的频率,“琴音里的灵力很微弱,带着……执念。”
三人落下云头,踏着青石板向岛心走去。桃花瓣在他们脚下微微滚动,不再是全然静止的模样,定星剑的星蓝光芒与破魔剑的金色纹路在空气中交织,像为这座岛的时光齿轮,添了两滴润滑的灵力。
石屋前的老槐树下,坐着位白发老者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短褂,手指在膝头的古琴上轻轻拨动,琴弦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——不是琴坏了,是时光停滞让声音也凝固在弦上。老者的目光望着东海的方向,瞳孔里映着百年前的晨雾,连眼角的皱纹,都保持着凝视时的弧度。
“就是他。”林渊的声音放得极轻,破魔剑的光芒扫过老者周身,映出一道淡金色的法则锁链,锁链的另一端缠在岛心的礁石下,锁着片指甲盖大小的法则碎片,“这碎片是时间法则的残片,带着他‘等’的执念,将整座岛拖进了停滞的时光。”
苏瑶蹲下身,看着老者膝头的古琴。琴身上刻着两个小字:“晚晴”,笔画被摩挲得发亮,显然是常被触碰的地方。她指尖的星蓝印记轻轻亮起,定星剑的灵力顺着指尖流入琴弦,那些凝固的音波忽然在空气中散开,化作断断续续的旋律——那是首《归帆引》,百年前在东海渔村里流传的调子,讲的是渔人出海,爱人倚门等待的故事。
老者的手指猛地一顿,原本空洞的瞳孔里泛起微光。他缓缓转过头,看着苏瑶的目光带着茫然,像从一场漫长的梦里惊醒,嘴唇翕动着,却发不出声音——他的声带也被停滞的时光冻住了。
“叶清瑶。”苏瑶轻声唤道。
叶清瑶举起玉箫,箫口对准老者的咽喉。暗紫色的音波力如细流般注入,那些凝固的声带组织在音波中渐渐松动。当老者再次开口时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:“晚晴……”
这两个字落地的瞬间,岛上的时光忽然泛起涟漪。桃花瓣开始飘落,浅滩的木船随着潮水下沉半寸,石屋烟囱的烟云缓缓散开,露出后面澄澈的天空。林渊的破魔剑适时出鞘,金色的时空力顺着法则锁链流淌,将礁石下的碎片轻轻托起——那碎片里封存着幅画面:百年前的一个黄昏,位红衣女子站在码头,对着出海的蓝衫渔人挥手,袖口绣着的桃花,与此刻岛上的花瓣一模一样。
“她叫晚晴,你的道侣。”林渊将碎片递到老者面前,破魔剑的光芒让画面变得鲜活,“你当年出海遇风暴,她以为你葬身海底,守着这座岛哭了三年,最终在一个桃花盛开的清晨,羽化了。”
老者的手抖得厉害,指尖抚过碎片里的红衣女子,泪水顺着皱纹滚落,滴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——这是百年里,断尘岛落下的第一滴会消失的水。他忽然想起什么,踉跄着跑向石屋,从床底拖出个陈旧的木箱,箱子里铺着褪色的红布,放着支桃木发簪,簪头雕着小小的渔船。
“这是我临走前给她刻的……”老者的声音哽咽,“我说等我回来,就用它绾住她的头发,再也不分开……”
叶清瑶的箫声再次响起,这次的旋律不再是唤醒,而是安抚。音波力如温暖的潮水,漫过老者的四肢百骸,那些因执念而紧绷的灵力渐渐舒缓。苏瑶注意到,老者手腕上戴着串贝壳手链,每颗贝壳的内侧都刻着道浅浅的刻痕,数了数,正好三百六十五道——那是他被困在停滞时光里,用指甲刻下的“日子”。
“时间从未真正停滞。”苏瑶蹲下身,定星剑的星蓝光芒在地面画出两道交错的线,“这道是你感知的时光,困在百年前的清晨;这道是外界的岁月,早已走过春秋百载。法则碎片只是放大了你的执念,让你守着回忆,看不见现实的潮起潮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