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顺八年,高宗皇帝葬入长陵后,太后便病了,这一次,她病的很重,很重。
险些就没熬过去,差点儿也跟随高宗皇帝而去。
却又恰逢边疆战事,皇帝在前朝已然是劳心劳力,但依旧每日坚持亲至母亲床前侍疾。
景王和曦和公主也都守在她床前,日夜照顾。
赵王,福庆公主等也都进宫侍疾,但七日过去了,太后始终没有要醒的迹象。
任全本来早已荣休,也被皇帝老家请来,把脉过后是漫长的沉默,最后他对着承泽重重叩首,“陛下,老臣无能,太后娘娘怕是熬不过去了。”
承泽并不愿意相信,也无法接受,他才刚刚失去了父亲,他无法在接受失去母亲。
于是,他连前朝都不去了,把政务都交给了睿王和晋王,自己始终守在母亲床前,希望母亲早点儿醒来。
也许是上天感受到了他的孝心和诚意,终于,在太后昏迷快一个月后,她醒了。
叶昭宁醒来时看见明黄色的床帐,有一瞬间的迷茫,她记得,她是在曲水镇的,怎么突然到了宫里。
很快,她就清醒了过来,那是她在梦中见到的景象,而梦里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已经离她而去了。
他躺在那个奢华的棺椁里面,埋入地下,葬入皇陵,从太上皇变成了高宗皇帝,变成了先帝。
泪水瞬间夺眶而出,心底的悲伤再也压抑不住,他怎么就走了呢,怎么就抛下她一个人自己走了呢。
陶陶刚把承泽劝了回去,走进来时,听见了低低的哭泣声,走近一看,床上躺着的母亲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过来。
脚步不由加快,扑到床边哭道,“阿娘,你终于醒了。”
陶陶真的很怕,她才失去爹爹不久,阿娘就病了,昏迷了快一个月,她几乎都要以为真的母亲要离她而去了。
叶昭宁还沉浸在悲伤之中,骤然听见女儿的哭声,才唤回了她的意识。
她不能在这样了,她还有孩子,承泽,鹤儿,陶陶都是她血脉相连,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。
她舍不得魏永旭离开,但也无法舍下自己的孩子。
有些枯瘦的手掌落到了陶陶的头上,艰难的出声,安慰道,“陶陶乖,不哭。”
陶陶想起母亲才刚醒,止住泪水,抬头擦了擦眼泪,忙道,“我去叫皇兄,还有二哥,他们知道阿娘醒了一定很高兴。”
说完,就叫了人进来,让他们去通知皇帝和景王。
自己则是对着母亲贴心的问道,“阿娘,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,你渴不渴,饿不饿,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些吃食。”
叶昭宁摇了摇头,“不用了,我吃不下去,我睡了多久。”
陶陶委屈的快要哭下来,“快一个月了,我以为您真的要离开我和兄长们了。”
叶昭宁安慰她,“不会的,阿娘只是太想你爹爹了,睡的忘了时间而已。”
陶陶沉默了一瞬,“阿娘,爹爹一定想看着您好好的,儿孙绕膝,享尽天伦。”
她知道,父亲和母亲感情有多深,两人相依相伴,相互扶持了一辈子。
甚至在皇祖母去世后,爹爹更把阿娘视为最重要的人,即便是她和两个兄长,也要排在后面。
后来,爹爹甚至放下了政务,放下了江山,放下了他挂心了一辈子的江山社稷,黎民百姓,只专心陪着阿娘。
快二十年的时光,日日相伴,时时不离,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深不可分,爹爹一走,仿佛把阿娘的精气神也带走了,甚至险些把阿娘也一起带走。
所以,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母亲,安慰她枯寂的心。
叶昭宁勉强笑了一笑,算是应她。
后面,鹤儿跟承泽都赶了过来,而承泽依旧陪着她,直到她慢慢好起来,能下地走走,才在叶昭宁的强硬要求下,重新回了紫宸殿。
只是,叶昭宁醒后的第三日,就下令,把福宁宫修缮出来,她要搬过去。
叶昭宁不想住在这个满是他们回忆的地方,这样她只会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之中,永远也走不出来。
离开清宁宫的那天,叶昭宁站在廊下看着这座他们生活了很久的宫殿,有不舍,有难过,还有留恋。
她终究还是住进了历代太后所居的福宁宫。
承泽很孝顺,把福宁宫修缮一新,甚至比紫宸殿还要奢华的多,但这似乎都无法安抚太后那颗枯寂的心。
魏永旭离开后的两三年里,叶昭宁都郁郁寡欢,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,每日最多的就是发呆,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承泽每每看见母亲神色恹恹的样子,就揪心不已,后来还是何皇后给他出主意。
说,不如让母后养个孩子,皇子公主都好,孩子爱玩闹,母后又最是疼爱小辈们,也许这样母后慢慢就好起来了。
最后,经过商议,李贵嫔刚刚满月的五公主被抱到了福宁宫。
叶昭宁本来是拒绝,她再好,也不如孩子的亲生母亲好,再者李贵嫔也有资格亲自抚养公主,实在是不必把孩子送到自己身边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