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载音响里的歌声还在继续,林晓靠在副驾驶座上,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发呆。
褚果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动了动,调低了音量:"累了就睡会儿,到服务区我叫你。"
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眼下的青黑,这些天她看似平静,夜里却总在翻身时轻哼,腰上的隐痛没断过。
桥面的反光映出林晓的笑容,像被月光洗过的绸缎。
她想起曾经的褚果,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,如今却能在工地上风里来雨里去的。
你说人生哪有定数,都在千变万化。
车驶入服务区时,夜色正浓。
林晓下车拉伸筋骨,后腰的酸痛让她轻轻蹙了眉。
褚果从后备箱拿出保温杯,倒出温热的红糖姜茶:"医生说这个能缓解些。"
他扶着她的胳膊,往休息区的长椅走,"坐会儿,我去买瓶水。"
长椅旁的路灯下,几个货车司机正围着抽烟聊天,话题离不开"运费油价"。
林晓端着姜茶听着,忽然想起晨光工地的那些工人,他们总在午休时聚在材料堆旁,说些家长里短,偶尔提到家里的孩子,眼里会亮得像星星。
"在想什么?"褚果拿着两瓶矿泉水回来,递给她一瓶。
"在想林平。"林晓拧开瓶盖,抿了口凉水,"他刚才跑回工地的背影,像极了爸年轻的时候。"
褚果挨着她坐下,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,调出林平刚发来的照片。
照片里是晨光工地的夜景,探照灯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,几个工人正举着焊枪作业,火花在黑暗中溅成一片星河。
"他说要赶在降温前把活动中心的钢架搭起来。"
褚果的声音里带着欣慰。
林晓的眼眶有些发热,把手机还给褚果时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,两人都顿了顿,随即相视而笑。
这些年的风雨里,他们早已养成无需言语的默契,一个眼神,一个轻触,便知彼此心中所想。
重新上路时,月亮已经升到半空。
林晓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,梦里又回到南城的工地。
她惊醒时,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。
褚果已经把车停在了应急车道,正拿着纸巾替她擦汗,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颤。"做噩梦了?"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安抚的力量。
林晓摇摇头,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后腰上,那里的酸痛又涌了上来。
"就是想家了。"她轻声说,这里的"家",说不清是深圳那套能看见海的房子,还是南城西南那个叫林家湾的地方。
褚果没说话,只是用掌心轻轻揉着她的腰,力道刚好能缓解些疼痛。
车载电台里,主持人正说着深夜故事,讲一个在外打拼的年轻人,每年春节都要带着工地的泥土回家,说"这是踏实的味道"。
林晓听着,忽然觉得褚果掌心的温度,和那泥土的气息一样,都是能让人安心的存在。
天快亮时,车子驶入广东境内。
路边的指示牌渐渐多了起来,"深圳"两个字越来越清晰。
林晓打开手机,看到林平发来的照片——晨光工地的脚手架上挂起了新的安全标语。
红底白字写着"平安是福,质量是天",下面签着十几个工人的名字,第一个就是林平,字迹比从前有力了许多。
"他还学会搞团建了。"褚果凑过来看照片,笑着说,"昨天跟我视频,说要搞个'安全标兵'评选。"
车子驶入市区时,晨光刚好刺破云层。
熟悉的街景在眼前展开,高楼间的缝隙里能看见海平面,泛着碎金般的光。
褚果把车停在小区楼下,回头看林晓:"要不要先上楼休息?我去买早餐。"
林晓却摇摇头,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:"去公司看看吧,有些文件得交接。"
她知道自己这性子,事情没落地,再累也歇不踏实。
公司的保安看到他们,笑着打招呼:"林总、褚总回来啦?办公室的花都有人浇水,活得好好的。"
林晓想起临走前拜托前台小妹照顾的那盆绿萝,心里泛起暖意。
推开办公室的门,阳光从落地窗涌进来,落在堆积的文件上。
褚果替她拉开椅子,忽然从身后拿出个小小的花盆:"路上在服务区买的,老板说叫'太阳花',好养活。"
花盆里的嫩芽顶着两瓣新叶,像个小小的惊叹号。
林晓把花盆放在窗台上,刚好能晒到太阳
他看着林晓眼里的光,知道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——南城的事有了眉目,林平也真正长大了,她终于了口气。
林晓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,忽然觉得每个人都像株向日葵,不管扎根在哪里,总会朝着光的方向生长。
林平在工地上学着担当,而她和褚果,也在一次次的奔波里,更懂得了"家"的意义——不是一砖一瓦的堆砌,而是牵挂的人都在,想做的事都能成功。
远处的海平面上,晚霞还未散尽,像幅浓墨重彩的油墨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