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晓把最后一份文件放进档案袋时，窗外的一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。
褚果靠在门框上，手里攥着车钥匙："都收拾好了？平子说明早要去送我们，我说让他好好盯工地。"
他走进来，接过档案袋塞进随身的背包。
"酒店订在城南的'老地方'，宋宁说那是她爸妈以前常去的馆子，菜合口味。"
林晓望着办公桌上的工程进度表，红笔标注的"已完成"占了大半。
最底下一行是林平的字迹："姐放心，我每天给你发照片。"字迹比从前工整了许多，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，像极了他此刻的模样。
"还是你考虑得周到。"
她起身时，腰侧传来轻微的酸痛——这些天跟着林平跑工地，旧伤又犯了。
褚果伸手扶住她，指尖在她后腰轻轻按揉："医生说要多休息，你偏不听。"他的语气带着嗔怪，动作却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。
暮色漫过工地围栏时，林平骑着电动车匆匆赶来。刚才和监理一起查岗，耽误了点时间。"
林晓看着弟弟，觉得终于像个男子汉了。
"工地上的事别硬扛，"她替弟弟擦掉汗珠，指尖触到他晒得黝黑的皮肤，"有解决不了的，随时给我打电话。"
"知道啦。"林平挠挠头，目光落在褚果手里的车钥匙上，"姐夫，路上开慢点。"
他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，"这是我整理的安全日志模板，以后每个月发你邮箱，你帮我看看？"
褚果笑着接过U盘："放心，你姐比监理还严。"
他拍着林平的肩膀，语气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期许，"我们走了，这里就真交给你了。"
林平的眼眶突然红了，却梗着脖子说："你们赶紧走吧，别误了晚饭。"
他转身往工地跑，背影在暮色中越来越小，却透着股挺得笔直的倔强。
林晓望着那个方向，直到再也看不见，才把脸埋进花束里，肩膀轻轻颤抖。
"老地方"饭馆的灯笼刚亮起时，林晓和褚果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。
木桌上铺着蓝格子桌布，墙角的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舒缓的戏曲，空气里飘着糖醋排骨的甜香。
褚果翻着菜单笑："老板说他们家的松鼠鳜鱼不错，我特意让留了条新鲜的。"
林晓望着窗外的街景，路灯下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，像在跳一支告别的舞蹈。
她想起那次在南城和宋宁见面时，宋宁骑着电动车来接她，车筐里放着刚出炉的板栗饼。
说"这是咱西城的味道"，那时的阳光和此刻的晚风一样，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。
门帘被掀开了。
宋宁穿着米白色连衣裙，发间别着朵向日葵胸针，是林晓上次送她的礼物。
马天宇跟在身后，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，袖口扣得一丝不苟。
"快坐。"褚果起身照乎。
"刚还说你们呢，这就到了。"他给两人倒上茶水，蒸汽在玻璃杯里氤氲出模糊的光影。
"这次多亏了你们，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"
宋宁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，摆手说："都是应该的。平子把工地管得越来越好，我们看着也高兴。"
她望着林晓，眼里的光像落满了星星，"林晓，你教我的那些知识，我都记在本子上了，以后说不定还得麻烦你。"
马天宇坐在旁边，话不多，却总在恰到好处时添上一句。
宋宁说漏嘴提到"张大爷的抚恤金"，他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。
褚果说起工程难点，他就接过话头，讲些工地上的趣事，把气氛烘托得轻松又温暖。
松鼠鳜鱼端上桌时，金黄的鱼身浇着琥珀色的糖醋汁，还冒着热气。
林晓望着马天宇，突然发现这个曾经桀骜的少年，如今已被岁月磨出了温润的轮廓。
像块被河水冲刷过的鹅卵石，坚硬还在，棱角却柔和了许多。
"真的要谢谢你们。"褚果举起酒杯。
"尤其是天宇，这份情我们记着。"他把一个红包推过去。
"这是我和林晓的一点心意。"
马天宇慌忙把红包推回来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："褚果这是打我脸呢。"
他望着林晓，语气带着真诚的恳切。
宋宁也帮腔"在这样，我们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。"
林晓看着推来推去的红包，突然想起归巢养老院的一位奶奶说过："真正的情谊，从来不是用红包衡量的。"
她示意次褚果把红包收起来，笑着说："谢谢。"
走出饭馆时，月光已经爬上树梢。
宋宁挽着林晓的胳膊，带着说不尽的甜蜜。
告别的时候，马天宇突然说："林晓，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。"
他深吸一口气，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。
"以前......是我对不起你。现在看到你过得好，我是真心的高兴。"
林晓望着他，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。
那些年少的恩怨，那些深埋的愧疚，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释然的风，轻轻吹散了。
"都过去了。"她笑着说，"我们都要往前看。"
车开出很远，林晓透过后视镜，还能看见宋宁和马天宇站在路灯下，身影依偎在一起，像幅被月光镀上银边的画。
褚果握住她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："你看，他们会好好的。"
林晓点点头，望着窗外掠过的夜景。
南城的灯火在身后渐渐远去，像串被遗落在时光里的珍珠。
她知道自己还会回来，不是因为工程，而是因为这里有牵挂的人，有温暖的记忆，有那些在逆风中学会飞翔的故事。
车载音响里，突然响起首熟悉的歌："晚风轻拂澎湖湾，白浪逐沙滩......"
前路或许还有风雨，但只要身边有彼此，有那些记挂的人，就永远不会孤单。
而晨光安居工程的工地上，林平还在加班。
他站在规划图前，用红笔在向日葵花田旁画了个小小的箭头，指向深圳的方向，旁边写着："等花开了，就去看姐姐。"
晚风穿过工地的脚手架，带着远处的饭菜香，像在温柔地应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