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光,粘稠如血的红光,瞬间吞没了镜面反射出的幽蓝紫外线。
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铁锈味,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正在悄然启动。
警报声从尖锐的嘶鸣转为沉闷的心跳,一声,又一声,重重地砸在我的胸口,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缓慢收紧我胸腔里的每一根神经。
赵宏的冷笑声仿佛拥有了实体,从四面八方每一寸光滑的镜面上渗透出来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,钻入我的耳膜,像一把生锈的锯子,在颅骨内来回拉扯。
“恭喜你们找到‘完美证据’……现在,和沈母一样,永远留在这里吧。”
他的声音在环形空间里激起层层叠叠的回响,像一场盛大的、只为我们两人举办的葬礼宣告。
冰冷而庄重,每一个音节都在镜面之间弹跳,形成无数个复调的低语。
林疏桐的身体猛地一僵,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手臂,指尖冰凉,隔着衬衫布料传来她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我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几乎嵌入了我的皮肤,那种温度与触感,是恐惧与信任交织的证明。
但我没有动。
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片被红光覆盖的、刚刚还显示着境外服务器登录界面的镜面墙上。
数据碎片、紫外线结晶、陈野用生命写下的血色密码……一切都在这不祥的红光中扭曲、消融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“不,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,异常的平静,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,波澜不惊却暗藏雷霆,“这次换我设下陷阱。”
赵宏的笑声停顿了一秒,随即爆发出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:“陷阱?沈墨,你是不是被逼疯了?看看你周围!这间‘永恒囚室’是沈清徽博士——你伟大的母亲,亲手设计的最高杰作!它的自毁程序一旦启动,除非从外部终止,否则绝无可能逆转。她把自己锁死在了这里,而你,不过是在重复她的命运!”
沈清徽。
我的母亲。
这个名字从赵宏的嘴里吐出时,带着一股亵渎般的恶意,像是一把钝刀划过玻璃,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我的心跳狠狠一抽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,就像旧伤疤被人重新揭开。
攥在手心的怀表链冰冷坚硬,链条上那道细微的凹痕,正是我刚才孤注一掷刺入镜面涂层时留下的。
金属的冷意透过掌心渗入血液,提醒我这不是幻觉,而是真实存在的反击。
那不是冲动之举。
陈野的警徽磨损痕逆推公式,不仅仅是一个密码,更是一个物理坐标。
它指向的,是这迷宫墙体涂层中最薄弱、也是唯一能与外部光源产生共振的奇点。
而我母亲留下的实验记录里,那串指向境外服务器的字符背后,隐藏着另一段注释——“紫外线结...晶体衍射...激活...X...”
最后一个字母,被污染的数据抹去了。
但现在,我全明白了。
“赵宏,”我抬起头,仿佛能穿透无数镜面,看到他那张藏在监控后的脸,“你说的没错,这地方是她设计的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一个能设计出如此精密囚笼的科学家,为什么会把自己困死在这里?”
对讲机里再次陷入了沉默,只有那模拟心跳的警报声,在丈量着我们所剩无几的时间。
“她不是被困死的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环形空间里的每一丝空气都为之震动,“她是在保护一样东西。一样……比她的生命,比所有实验数据都更重要的东西。”
“一派胡言!”赵宏的声音透着一丝恼怒,“她留下的只有失败和疯狂!我们搜查了这里的一切,除了那些没用的研究日志和一具……一具无法辨认的骸骨,什么都没有!”
骸骨……
我的呼吸一窒。
攥着我手臂的林疏桐也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。
我能感觉到她的绝望,但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冰冷的词汇。
不,那不是她。
我的母亲,沈清徽,她留下的遗产绝不是一具冰冷的骸骨。
“是吗?”我微微勾起嘴角,尽管我知道,这个表情落在林疏桐眼中,一定和疯狂无异,“你们搜查了一切,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环。你们以为陈野的血迹是‘镜像密码’,指向服务器。你们以为我母亲的日志是‘人体实验’的罪证。你们以为你们掌握了全部的真相。”
我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你们错了。陈野的血,不是密码,是引路的光。我母亲的实验,不是罪证,是钥匙的模具。而那把真正的、独一无二的钥匙……”
我的目光落回那片已经暗淡下去的镜面上,脑海中,无数线索疯狂地交织、碰撞、融合。
培养液中的铂金碎屑……那是稳定生物电信号的催化剂。
警徽磨损痕的分子链……那是为了在特定金属上留下纳米级的坐标。
条形码下的皮肤组织……嵌着服务器核心的登录密钥……不,不是密钥,是“密钥读取器”的样本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