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过三更。
血井谷中,风息雾重,万籁俱寂,唯有篝火低燃的噼啪声与偶尔传来的兽吼,交织成山林间残破又沉寂的夜曲。
顾长安独坐于火堆边,双目微阖,似入浅眠。
可若细看他指节,仍紧贴着刀鞘,周围任何一丝风动,都被他捕捉入感知之内。
他未真正睡去。
不远处,谭晚晴靠坐在一块山石上,抱膝而坐,时而望向火堆,时而偷瞥顾长安,神色之间,有复杂的疑虑,也有若有若无的好奇。
“他到底是谁……山中能单挑血妖獒的散修,之前未听说过半点名号。”
“可他又不像是隐世高人,年纪不大,刀法也极实用,杀戮手法更是冷冽狠准,不似师门传承……”
她心头暗暗浮动,却不敢贸然靠近,只得静静观察。
火光映照之下,顾长安的身影稳如磐石,犹如山中孤狼,不动声色,却蓄势待发。
直到——天微微亮。
东边天色泛白,雾气未散,整座血井谷的石壁上,忽然浮现出一圈圈细微波纹。
仿佛被山中某种力量激活,井口深处,传出一道轻微的低鸣,如同远古号角。
“轰……”
大地轻轻震动。
血井,开了。
……
“是时候了。”段凌寒一睁眼,立刻起身,语声冷静。
众人迅速集结,开始整理兵刃、药包、干粮与绳索。
血井井口是一道天然石台,外沿平缓而宽广,中央则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,如黑龙蜿蜒卧伏。
井口的迷雾已散,却显得更加深邃。
“下井分序。”段凌寒道,“我与谭师妹、陆泉、冯照为前锋梯队,厉兄断后,随行人等不超十人。”
“其余人布防于谷外。若三日未归,立即上报宗门。”
说罢,他率先一跃而下,绳索缓缓滑动,身影很快没入井中。
接着是谭晚晴等人,动作轻快,落入井内毫无拖泥带水。
顾长安最后登上石台,回望谷外,天边云光散落,映在他眼中如碎银般明亮。
“血井……究竟埋了什么?”
他纵身跃下,身形如落叶般无声地没入幽深黑暗之中。
……
井内极寒。
如置身冰窟,绳索微微抖动,冷气似针扎入骨。
顾长安闭气凝神,一寸寸下落,手掌贴着井壁,感受那粗糙石痕。
“这不像天然岩层。”
他指腹摩挲,察觉到一些奇异的划痕与裂缝,似是数十年前……甚至更久远的打磨痕迹。
“这是凿痕……但不是寻常工具所留。”
“这血井……原是人工所开。”
他心中念头电转,却没有出声。
不多时,绳索到底。
脚尖触地那一刻,一股阴湿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血井底部,是一片看似平坦的石室,周围依着石壁建有三道弯曲石道,分别通往不同方向。
四周皆布满苔藓与藤萝,偶有滴水声滴落于石缝之间,回响幽长。
“果然是遗迹。”陆泉低声道,点燃火石,一束火光照亮了前方十丈地形。
“这像是……某种墓道。”
谭晚晴眉头紧皱:“可血井所在位置与千年前‘黎火古战场’重合,宗门典籍并未记载此地有墓。”
“这可能是那场古战后……隐秘者所建。”段凌寒语声淡然,却分明藏着一丝紧张,“如今看来,我们比宗门预想中……走得更深。”
他忽然转头望向顾长安。
“厉兄,你怎么看?”
顾长安抬头,望了望那井口洒落下来的最后一点晨光。
“风流向东。”
他指向最右侧那道石道:“那边,有气流,有生路。”
“可也有东西……在等我们。”
“什么?”冯照一怔。
顾长安淡淡一笑:“我鼻子比你灵。”
他径直踏入右方石道,其余几人犹豫片刻,也只能紧随其后。
……
这段石道长约五十丈,石砖紧密,偶有倒塌与坍陷之处,地上残存着斑驳不明的血迹。
“这些血是……新鲜的。”谭晚晴指着墙角某一摊血渍,神色惊疑。
“不到三日。”陆泉低声,“可我们是第一批进入者。”
“不对。”
顾长安忽然停下。
前方,有动静。
“退开。”
他低喝一声,左手拨开一块地砖,指尖轻轻一探,竟从砖下抽出一截断裂的匕首。
刀口极锋,血迹犹新,刀柄上刻有一枚奇异的红色符文。
“这不是四剑宗的制式。”
段凌寒一怔:“不是宗内,那便是……”
“有人,抢先我们一步,进来了。”
话音未落。
“哗——”
一阵沉闷的咕哝响起,石道尽头,一只披着黑毛的怪影慢慢爬出。
那是一只地行狼妖,通体腐肉斑驳,眼中竟透出一丝人类的智慧与仇恨。
它张口咆哮,音波滚动,石壁震颤!
顾长安神色未变,刀出!
碎步横踏而出,宛如猛虎下山,一刀封喉!
“呃嗷——”
狼妖未及反应,已被刀气斩裂喉管,倒地抽搐不已!
这一刀,极快极狠。
谭晚晴心中一跳:“他出刀……连气都没泄出。”
“这人到底……”
段凌寒面沉如水,眼神却闪过罕见的凝重。
冯照吞了口口水:“这到底是谁啊……”
顾长安淡淡收刀,站在狼妖尸体旁,目光遥遥望向石道尽头。
“这不过是——开胃小菜。”
“真正的东西,还在等我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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