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谷之中,血雾未散,杀意仍存。
顾长安静立尸山血海之间,仿佛天地间唯他独行,周遭一切再无动静。
他缓缓蹲下,从莫离尸身旁拾起那柄“幽魂刃”。
那剑比寻常兵刃更薄更细,入手微寒,剑身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肉眼几乎辨不清的黑痕,一道一道,纵横交错,仿佛是从活人身上划出来的纹路。
“这是他们的兵器?”他低声问。
梅三娘缓缓走来,神情依旧冷峻:“是。幽魂刃,唯‘钩魂营’之人可佩。”
“钩魂营?”顾长安目光微敛。
梅三娘看着他的眼,淡淡道:“幽影谷最擅潜杀之营,刺客、伪装、毒术、拷讯……无一不通。”
“他们若是认定猎物,便不死不休。”
顾长安轻轻握住那柄剑,猛地用力一折,只听“咔”的一声清响,那柄锋利无匹的幽魂刃竟生生被他折为两段,抛入地面淤血中。
“那他们……来错人了。”
他转身,背对着尸体。
“可惜啊……”他声音低沉:“知道来错,也没一个活着说回去。”
梅三娘没有回答,只走到莫离尸旁,一脚将其翻转,冷冷道:“他不该出剑。”
“更不该……让你出刀。”
顾长安沉默了片刻,忽而问道:
“你……是不是早知他们会来?”
梅三娘顿了一下,回头看他,眼神冷静得仿佛没有起过一丝波澜。
“是。”
顾长安嘴角微扬,笑容淡淡,却没有任何笑意:“你也没打算拦?”
“我在等你出手。”
梅三娘的声音,没有一丝犹豫。
“我得知道,你到底有几分真本事。”
“是人是刀,得看血里试。”
顾长安点点头,神色依旧淡漠,只轻声道:
“那你也看到了。”
“看到了。”梅三娘微微颔首,“比我料想的,还要锋利。”
风自山谷尽头吹来,带起四散血雾。
顾长安一边转身离开,一边问道:
“幽影谷……你到底和他们,有什么恩怨?”
梅三娘没说话,直到走了十余步,她才在一块青石前停下,静静道:
“不知道。”
顾长安脚步一顿。
“哦,有点意思.......”
“这幽影谷.....难道是有病不成?无缘无故来杀人?”
梅三娘若有所思,没有说话。
她最近有收到一些消息,难道那是真的....
......
夜,浓如墨。
云层低垂,遮住月色,唯有偶尔山风席卷树冠,发出如鬼哭般的呜咽。
在一座不见日月、常年迷雾缭绕的山谷深处,幽影谷真正的核心禁地——“黑渊幽坛”静卧如一头沉睡的凶兽。
黑色石坛,古朴厚重,浮刻着数百年前的诡异阵纹,祭坛中央,一块通体翠青、呈多棱结晶状的巨石缓缓悬浮半空,隐隐散发出丝丝风雷之音。
那是——风灵石。
天地至阴至阳的奇石之一,传言能控风聚雷、催化功法、助人突破生死之限。
石坛之下,十余名黑袍道人盘膝而坐,皆不敢出声。
风灵石周围,布满繁复至极的灵纹封印,雾气缠绕之中,一道高瘦身影静静立于其前,负手而立,黑袍无风自舞。
此人,正是幽影谷三大长老之一,鬼翳。
他一头白发垂至腰际,皮肤惨白如纸,眼窝深陷,鼻梁尖削,仿佛死人。
唯独那双眼,幽绿如鬼灯,冷冽中带着残酷审视。
此刻,一道传音符箓化作红光,从远处疾射而至,直落鬼翳掌中。
他低头一捏,传音入耳,仅听片刻,脸色便骤然阴沉!
“……莫离死了?”他的声音极低,却如毒蛇吐信,令人心底发寒。
黑雾中,几名道人低下头,不敢多言。
良久,鬼翳才缓缓吐出一句:“全灭?”
“……一人未返。”
“是。”传音符内隐有回音,战况简略复述,无人活口。
“蠢材。”鬼翳一字一句,冰冷吐出:“一群养了十几年的废物,连一个未列档的野种都杀不了。”
他转身,一掌轰在黑石柱上!
轰!!
祭坛剧震,符纹震荡,有人当场吐血!
“谁给莫离胆子,擅动钩魂营之权?谁允他擅用幽魂刃?”
“我说过——顾长安若真是‘那一脉’残裔,必须由我亲至!”
他目光寒光似刃,声音越来越低,却比狂风还可怖。
“现在倒好……”
“打草惊蛇。”
“我幽影谷的脸……都被这些废物踩烂了!”
几名黑袍道人跪伏在地,大气不敢出,生怕殃及池鱼。
祭坛上空的风灵石忽然波动剧烈,石体发出微光,四周符阵激荡,显然到了关键变化之际。
鬼翳深吸一口气,按下心中怒火,袖袍一卷,黑雾再度遮蔽视线。
“传我令谕。”
“暂停一切对外杀伐命令。”
“风灵石炼化三日内,若再出差错,杀无赦。”
“是!”远处黑影齐声低应。
鬼翳闭上眼,声音如梦魇低语:
“这块风灵石,是为我而裂。”
“只要我得它之力,踏入四品之境——区区顾长安,连渣都不剩。”
“他要踏出山谷,我便叫他知——”
“天有风雷,地藏百鬼,幽影谷,永不容叛。”
他的身形一震,体表涌现出丝丝黑焰,与风灵石气息交缠共鸣,整个黑渊幽坛顿时如地狱再现,万魂低语,风声如泣。
而此时的顾长安,尚不知,有一个来自地狱的真正敌人,已将他的姓名,刻入了杀名单首。
但距离他亲临战场……只差三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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