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续三番的引诱之下,胡斐始终没有出战,像是个龟缩在壳里的王八一样,任由方信羽如何诱惑,胡斐的王八头就是不伸出来。
一时间没有办法的方信羽,只能灰溜溜的率领着士卒,重新回到营地,安营扎寨,然后继续思索,该如何攻下丰邑这座坚城。
“方兄弟,要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,不妨去请教一下范先生吧?”
程无咎搓着双手,将多出来的药膏均匀涂抹在手上。
方信羽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火盆里烧红的木炭,手里握着火钳,轻轻的拨弄着。
“要不然,试试挖地道,这几天气候如此寒冷,我看泥土也冻得梆硬,兴许可以一直挖到丰邑城里去。”
庄怀眉头深锁,试探着说道。
方信羽摇头道:“不行,庄大哥也说了,天气寒冷,泥土被冻得梆硬,挖土的难度也增大,况且,在挖出来的地道里,必然需要点火照明,方能继续挖掘,若是火焰使得地道里的温度升高,让泥土里的冰冻融化,反倒是增加了地道坍塌的风险。”
“哼,还什么‘鬼狐之智’?就只有这点水准吗?”
程无咎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攻击庄怀的机会。
庄怀恼怒,闷哼一声,也不再说话,只是暗中埋怨家里人怎么就这么着急,非得给自己吹嘘出一个“鬼狐之智”的名头。
想不出什么好办法,方信羽、程无咎、庄怀三名主将只能枯坐在营帐中,默默思索着。
大营里,庄怀的亲随庄十二正在带兵巡视营地,张嶷和王彦升两人分别在校场的两边,训练着手下的士卒,另一边马蹄声阵阵,尉迟恭、李思安两人分别带着一支骑兵,相互冲杀,演练骑战战法。
范增依旧待在军师的营帐里,研究着手上的书籍,下首,吕范、吕据父子二人每人手里拨弄着一个算盘,嗒嗒作响,计算着军中粮草、器械等等账目。
营寨外,白雪皑皑,冷风朔朔。
花荣身披着一身白袍,身旁跟着张清,以及十余名斥候,同样是裹着白布披风,完美的与周围的场景融为一体。
伏在雪地上,花荣一双鹰眼紧紧地盯着远处一队冗长的车队,沉重的车轮压过冻得发酥的雪面,沙沙的声音在肃寂的隆冬野外,显得格外清晰。
粗略的数过,约莫二十辆马车,车上覆盖着毛毡、布帛,比人高出半个身子的顶上,还残存着白色的雪盖。
每一辆车的两旁,都插着红色的小旗,旗子面上,黑色的墨汁粗糙的写着“桂玉商行”。
五名护卫,穿着粗布棉袍,戴着折耳的皮帽,两手合拢在衣袖里,或是怀里抱着柄刀,或是肩上扛着杆红缨枪,一人在前头牵马,四人分别跟在马车的两边。
除此以外,车队的首尾,另有十几个骑在马上的商队护卫,缩着脖子,防止寒风从衣领灌进来。
一行百多十号人,再加上二十辆马车,缓缓地向着丰邑城的方向行进着。
花荣略微估摸一下,这一支商队,大概有着一百五十号人,如今丰邑周边,战乱四起,竟然还有商队敢在这个时候在外行商,其中定然有古怪!
受不了营帐里沉闷的气氛,程无咎独自走到帐外,冰冷的空气瞬间让他的脑子清醒了许多。
簌簌的脚步声急促而沉稳,程无咎循声望去,却见花荣神情严肃,匆忙向着帅帐这边走来。
“斥候曲长花荣,脚步匆匆的,可是有什么急事吗?”程无咎问道。
花荣眼见问话的人是烈武营主将程无咎,行礼道:“见过程将军,在下方才巡视时,发现一支商队正在向着丰邑城行进,形迹可疑,因此特来禀报。”
程无咎眉头一挑,摆手道:“嗯,这样啊,你家将军就在帅帐里,本将就不耽误你的事了!”
一边说着,程无咎一边向着营门口走去,嘴里嘀咕道:“闲的骨头都快上锈了,形迹可疑的商队,正好让咱活动活动筋骨!”
花荣看着离去的程无咎,微微蹙眉,脚步更快三分,向着方信羽所在的帅帐快步走去。
掀开厚重的门帘,果然如程无咎所言,方信羽就在帅帐之中,一旁还有着绥武营的主将庄怀,两人俱是一脸的愁苦,默不作声,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。
“启禀将军,属下有要事禀报。”花荣恭恭敬敬的行礼,朗声说道。
方信羽回过神来,望向花荣,微笑道:“花荣啊,有什么急事?”
花荣将自己发现商队的经过详细告知了方信羽。
“商队?还真是稀奇啊,自从白莲教造反以来,竟然还有商队在外行走,难道不怕遇上乱兵吗?”
方信羽敲打着手指,惊疑地说道。
庄怀脸上同样露出奇怪的表情,疑惑道:“就算是有不怕死的商人,可是难道他不知道丰邑正在交战吗,这个时候往丰邑走,绝对有问题!”
方信羽当即说道:“不管怎样,绝对不能放任这支商队就这样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进了丰邑城,花荣,你传我将令,让李思安带着麾下的骑兵跟你走一趟,将这伙利益熏心的商人,给我‘请’回来!”
“属下领命!”
先有王宏业投靠带来的六百骑兵,再加上吕范父子二人携带庞大的家业投奔方信羽,扩军之后,如今方信羽的怯薛营光是骑兵就有着不下千三百之众,再加上其他的长枪兵、刀盾兵、弓弩手等等,兵力更是接近了五千人。
虽然方信羽名义上的官职只是一个都尉,可是实际的带兵数,却是比一般的中郎将还多,基本上和一个将军持平。
即便是庄怀和程无咎两人在升任军司马、扩充士卒之后,两人麾下士卒加起来,也才比方信羽多个千把人左右。
不是他们养不起更多人的军队,一个是武国公府的小公爷,一个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,这点财力,他们还是有的。
之所以没有像方信羽一样,将士兵数量扩充至五千人,甚至更多,究其原因还是他们手下无人可用,能够掌控并且保持战斗力的士兵数量极限也就是三千人左右。
并不是谁都跟方信羽一样,手下有着良将之姿的武将,像是不要钱一样,一抓一大把。
且不说尉迟恭、张嶷这样的大将之才,光是花荣、张清,放在程无咎、庄怀两人的手底下,少说也是个副将,出则为先锋,退则为殿军。
结果,放在方信羽的手里,却只能做一个统管斥候的曲长。
程无咎不止一次的说过,若是自家老爷子给老子派了这么多的武将,老子整出个万人大军都不过分!
这话,方信羽也只是听听,自己可没有一个武国公爷爷,扩军至五千人,虽然也很显眼,但是好就好在,出身低微的方信羽,还有着清流卢氏的背书,根本无人在意,若是再多,恐怕等着自己的就是上头派来的监军了。
李思安接到方信羽的命令,当即点起三百人的骑兵,跟在花荣的马后,一路向着商队所在的方向扬鞭赶去。
陈珏字子圭,桂玉商行的少东家之一,今年春天的时候,刚刚行过冠礼,家中排行老六。
商人家族出身的陈珏,自幼便在家族长辈的熏陶下,接触商贾之道,从小便开始学习如何经商。
慢慢长大之后,作为家中的老六,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争权夺利之中。
加了冠,意味着成人,按照陈家的传统,身为桂玉商行的少东家之一,陈珏也能够掌握一条商路,加入下一任家主的竞争中,尽管,陈珏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。
可是,当一次精心策划的栽赃发生在陈珏的身上,甚至险些将他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拖入深渊时,一切早已不同。
为了阻止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,即便明知战乱四起,陈珏依然率领着支持自己的人,冒着生命风险,赚取超额的利益,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,证明自己才是那个能为陈家、能为桂玉商行带来更大利润的继承者。
轻轻拨弄着手里的小算盘,陈珏踌躇满志,若是完成这一次的行商,自己今年赚取的利润,应该比整个商行今年的利润加在一起还多吧,看他们到时候,还怎么和我争!
只是,还未来得及畅想之后的事情,一骠人马顿时出现在商队的面前,为首一人虎背熊腰,浑铁点钢矛上寒光闪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