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!”
沉重的酒店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猛地关上,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的走廊里激起回响,瞬间隔绝了所有光线与窥探的可能。余小麦只觉得一股不容抗拒、带着未干血迹和濒临崩溃蛮力的钳制猛地锁住她的手腕,将她狠狠拽进了门后的浓重黑暗与刺鼻血腥之中!
天旋地转!
她踉跄着撞进一片死寂。窗帘紧闭,只有电视屏幕兀自发着惨白的光,无声地重复播放着那场胜利的新闻画面。陈向明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,像一堵绝望而沉默的山,剧烈起伏的胸膛在黑暗中勾勒出压抑的轮廓。他那只染血的右手依旧在滴答作响,血珠砸在地毯上的声音,在死寂中清晰得如同倒计时。
“放开我!”余小麦挣扎着,手腕被他攥得生疼,恐惧和那声石破天惊的“老婆”在她脑中疯狂撕扯。“你到底是谁?!陈向明!回答我!”她的声音带着被欺骗的尖锐和无法理解的惊骇。
黑暗中,陈向明那双燃烧着痛苦与某种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她。他急促地喘息着,胸膛剧烈起伏,如同拉满即将断裂的弓弦。
“外面……有眼睛……不能……在这里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,眼神里是急迫,是警告,更是一种深不见底的、几乎将她吞噬的哀求。
这眼神……这不顾一切的阻拦……像一根冰冷的针,瞬间刺破了余小麦脑中翻腾的混乱和愤怒。某种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猜想,在她最深的恐惧里疯狂滋长。她挣扎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瞬。
就是这一瞬!
陈向明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腕,却在余小麦惊疑不定的目光中,做出了一个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动作!
他那只完好的左手,带着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决绝,猛地抓住自己深灰色登山夹克的拉链,“嗤啦——!”一声,狠狠向下撕裂到底!紧接着,他双手抓住衣襟,向两边用尽全力一扯!动作迅猛、粗暴,带着毁掉一切的疯狂!
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中尖锐得刺耳。
沾着零星血迹的夹克,连同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,被他一股脑地从身上粗暴地剥下、甩开!
冷白的、属于电视屏幕的微光,瞬间倾泻在他赤裸的上半身。
空气凝固了。
余小麦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!所有的质问,所有的恐惧,所有的混乱,都在看清他左肩的刹那,被一股更蛮横、更直接、带着新鲜血腥味的力量彻底碾碎!
就在他左边肩胛骨下方,靠近心脏的位置!
一道狰狞的、深红色的疤痕,如同一条刚刚停止蠕动的巨大蜈蚣,死死地趴在他冷白的皮肤上!那疤痕的边缘还带着明显的、未完全愈合的锯齿状凸起,颜色是深红近褐,甚至有些地方还泛着不健康的、新肉生长的粉嫩!疤痕的中心,是一个微微凹陷下去的、令人心悸的深坑!周围的皮肤紧绷、红肿,仿佛不久前才经历过惨烈的撕扯和灼烧!
时间瞬间倒流!
是仅仅六七个月前那个同样绝望的黄昏!基地外的废弃观测站!刺耳的枪声撕裂空气!那个熟悉的身影将她猛地扑倒,沉重的身体覆盖上来,温热的、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半边衣衫!她惊恐颤抖的手,摸向他肩胛下那个滚烫的、正汩汩涌出鲜血的洞口……那触感,那位置,那狰狞的、边缘翻卷的创口形状……
一模一样!连那未褪尽的红肿都一模一样!这绝不是陈年的旧疤!这是新伤!是顶多半年多前留下的、还带着新鲜血肉气息的致命伤!
“远…远山……?!”余小麦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,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,如同濒死之人的呓语。她的眼睛死死地、贪婪地、带着一种灭顶般的狂喜和不敢置信钉在那道疤痕上,仿佛要将它吸进灵魂深处。巨大的震惊和一种失而复得的眩晕感瞬间冲垮了她。她踉跄着向前一步,伸出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,想要触碰那道还带着生命热度的狰狞伤口,却又怕这只是一个一触即碎的噩梦。
陈向明——不!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,身体猛地一震!胸膛的起伏更加剧烈,那道新鲜的枪疤在冷光下显得愈发刺目、鲜活。他看着余小麦眼中翻涌的、近乎崩溃的狂喜和不敢置信,那深潭般的眼底,冰层彻底炸裂,岩浆般的痛苦和同样汹涌的、压抑了太久的思念与愧疚,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!
“是我…小麦…”他嘶哑地开口,声音哽咽破碎,滚烫的泪水瞬间冲出眼眶,混合着脸上的血污,狼狈不堪,却带着一种从地狱爬回人间的、沉重的释然,“是远山…我没死…我…回来了…”
“轰——!”
余小麦脑中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!
一声撕心裂肺、积蓄了半年多无边绝望和痛苦的哭喊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!她像一枚被狂风卷起的落叶,不管不顾地、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了上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