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余工,材料已经交上去了。"陈向明放下手机,指节在宾馆房间的书桌上轻轻叩了两下,"不过所里的审批流程至少要等两天。"
余小麦正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整理小川的复查报告,闻言抬起头。北京冬日的阳光透过纱帘斜斜地洒进来,在她手中的纸张上投下细密的格子光影。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,发现陈向明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——那种惯常的、沉静如水的注视,却让她无端想起昨天在康复中心,小川脱口而出的那声"陈叔叔"。
"那...我们就在北京等着?"她放下文件,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。
陈向明站起身,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,露出结实的小臂。他走到窗前,修长的手指拨开纱帘,望向窗外。"明天去长城吧。"他突然说。
"长城?"余小麦一怔。
"嗯。"陈向明转过身,逆光中他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,"我没去过,你应该也没去过?"
余小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粗糙的纹理。确实没去过。当年和陆远山结婚时,两人原本计划来北京度蜜月,却因为基地突发虫害不得不取消。后来...后来就再没机会了。
"好。"她听见自己说。
陈向明点点头,拿起桌上的酒店便签纸写了起来。"我查过了,明天早上七点有直达八达岭的旅游专线,车程大概一个半小时。"他的字迹遒劲有力,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,"要穿保暖些,山上温度比市区低五度左右。"
余小麦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忽然想起什么:"你的腿..."她记得资料上写过,陈向明右腿受过伤。
"不碍事。"他头也不抬地打断,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,"带些水和干粮,景区里的餐馆又贵又难吃。"
第二天清晨六点半,余小麦在酒店大堂见到了早已等候的陈向明。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登山夹克,衬得身形越发挺拔。见到她下来,陈向明从沙发上起身,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——余小麦今天罕见地没穿惯常的工装,而是换了件米色的羊毛大衣,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,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。
"吃早餐了吗?"他问,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背包。
"在房间吃了点。"余小麦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围巾,"你等很久了?"
"刚到。"陈向明看了眼手表,"车还有二十分钟到,我去买些东西。"他大步走向酒店隔壁的便利店,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。
余小麦望着他离去的方向,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小小的云团。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,脑海里全是小川康复后明亮的眼神,还有陈向明那句意味不明的"她不能再承受一次了"。这个谜一样的男人,到底藏着什么秘密?
"给。"陈向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他递来一个纸袋,里面是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,"趁热吃。"
旅游大巴准时出发,载着满满一车游客向八达岭驶去。余小麦靠窗坐着,看着北京城的高楼大厦渐渐被起伏的群山取代。陈向明坐在她旁边,正低头翻阅一本《长城考古新发现》,修长的手指偶尔在书页上轻轻点一下,像是在做记号。
"你对历史很感兴趣?"余小麦忍不住问。
陈向明合上书,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:"算是吧。长城最神奇的地方在于,它不仅是军事防御工程,更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。"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,"不同朝代修建的段落,使用的植物灰浆配方都不一样。明朝用的糯米灰浆,里面掺了猕猴桃藤汁液,抗风化能力特别强。"
余小麦微微睁大眼睛:"这和我们的解毒藤研究..."
"有异曲同工之妙。"陈向明接过她的话,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,"古人比我们想象的更懂植物。"
车厢里其他游客的谈笑声、导游的解说声都渐渐远去,余小麦发现自己完全被陈向明的话吸引了。他讲述时的神态专注而热忱,与平日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基地负责人判若两人。
"到了。"陈向明突然说。
余小麦回过神来,发现大巴已经停在了八达岭脚下的停车场。初冬的长城游人不多,苍灰色的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。
买票入园后,陈向明在纪念品商店买了张手绘地图。"我们从北线上去,"他指着地图说,"人少,风景更好。"
起初的路还算平缓,两人并肩走着,偶尔交谈几句。但随着坡度变陡,余小麦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。陈向明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,时不时停下来假装看风景,让她能喘口气。
"要不要休息一下?"在第十个烽火台前,他终于开口问道。
余小麦摇摇头,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:"没事,我能..."她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——陈向明已经递过来一瓶拧开的水,和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。
"擦擦汗。"他说,"山上风大,容易着凉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