阙宋

第212章 沉重承诺(1 / 1)

于虎侧着头,用一只充血的、怨毒的眼睛,死死盯着吴捕头和他手下捕快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惊骇、苍白与恐惧的表情。

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扭曲的、如同破败风箱漏气般的笑声,充满了报复般的、病态扭曲的快意,“看……看到了?”

“现在知道……你们……捅了……多大的……马蜂窝了?”

他咳出一口带着暗红血块的口水,声音断续沙哑,却字字如淬毒的冰锥,带着恶毒的嘲弄,“……晚啦……哈哈哈……都晚啦……沾上这个……你们……一个……一个都跑不了……都得……陪葬……”

吴捕头轻轻地闭上双眼!

胸膛剧烈起伏,深深吸了一口气!

那混合着浓重血腥、腐尸恶臭、尘埃,以及角落里堆积如山的私盐散发出的咸腥、生铁锈蚀的金属腥气和兵器沾染的油脂味的浑浊空气,流入肺腑之中。

这不仅仅是罪恶的气味,更是足以颠覆一方的庞然巨兽的气息!

他虽知私盐泛滥。

但这仓库深处,除了那本要命的账册,还关押着数十个瑟瑟发抖、眼神空洞的女子,更堆积着数量庞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私盐、铁石和成捆的违禁兵器!

账册上记载的数目,远超他想象。

这已非寻常走私,而是足以武装私军、动摇根基的滔天大罪!

再睁开眼时,眼中那片刻的震惊、骇然与彻骨的寒意,皆被一种看透生死后的沉静所替代。

那沉静之下,满是决绝。在这足以粉身碎骨、诛连九族的滔天巨浪面前,他已别无选择。

唯有破釜沉舟,以命相搏!

他一把抓过那本足以在繁华汴京城掀起腥风血雨、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账册!

动作迅捷而稳定。

随即扯下腰间的油布,将其一层层、严密地包裹好。

“将所有人犯!”吴捕头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丝的杀意,从牙缝里挤了出来,“都给老子捆死了!手脚关节给我卸了!用铁链!!”

“嘴!用最硬的木橛子给老子堵严实!”

“塞到喉咙眼!胆敢吐出来,就割了舌头再塞!”

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电光,扫过在场每一个捕快,命令如同惊雷,在死寂的仓库中炸响:“即刻启程!刀出鞘!结四方警戒阵!”

“前后左右,都给老子瞪大眼珠子!”

“目标——府衙甲字号重监!”

“押入重监后,没有府尹大人或者我的手令,便是天王老子亲临,也不准探视!”

“擅闯者,以劫囚论处,杀无赦!!”

最后,他的目光掠过那个瘫软在地、眼神空洞如死灰的年轻女子。

以及被小心翼翼抬在草席上、隔间里那两个已然被蹂躏致死的女子。

还有那些蜷缩在阴暗角落、如同褪色绢花般无声啜泣的数十名女子。

那目光深处,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、悲悯,以及肩头骤然压下的万钧重担。

他的声音依旧冷硬如铁,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、近乎承诺的意味:“尔等也一样,随吾等回府衙。”

“只要开封府衙一日不倒,只要我吴某人还有一口气在……”

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,“必给你们一个血债血偿的交代!”

这句话,既是对眼前这些饱受摧残灵魂的沉重承诺,更是对他自己立下的、以命相抵的军令状。

而于虎被粗暴地撬开嘴,塞入一根粗硬的木橛,堵得他眼球暴突。

只能发出痛苦的“呜呜”声,像一袋死肉般被拖拽起来。

他那双怨毒到极致的眼睛,依旧死死盯着吴捕头紧紧攥在手中的油布包裹,喉咙里滚动着不甘的呜咽。

吴捕头不再看任何人。

他攥着那本足以点燃汴京、焚毁无数权贵根基的恐怖火种,挺直了脊梁,大步流星地走向仓库那破碎的门口。

外面,夜色已浓如化不开的墨汁,沉沉地吞噬着天地万物。

仓库内弥漫的血腥、罪恶与刚刚揭露的惊天秘密,被暂时关在了那扇破败的门后。

但吴捕头带出去的,却是一团足以燎原、注定要焚毁无数显赫身影、甚至动摇一方国本的——炼狱之火。

……

另一边,醉仙楼的门口。

赵桓的目光在李孝寿高举的木盒上短暂停留。

那平静的眼底深处,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稍纵即逝。

他没有立刻让众人起身,靴底踩过地面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块,发出轻微的粘滞声,一步步走到王若冲面前。

“王伴伴,起来吧。”

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大堂内凝滞的空气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。

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李孝寿,也扫过他手中那承载着泼天罪证的紫檀木盒,声音依旧平稳,却仿佛蕴藏着千钧之力:“本王,正是为此而来。”

李孝寿只觉得举着木盒的手臂沉重无比,膝盖下的青石板冰冷坚硬。

赵桓的“正是为此而来”几个字,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。

这意味着什么?

殿下对局势的掌控,竟到了如此地步?

还是说,这风暴的中心,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?

王若冲深深吸了口气,才依言站起,垂手肃立,姿态恭谨到了极点。

他不敢有丝毫懈怠,殿下亲临这尸骸未寒之地,绝非寻常。

楼外,朱福的爪牙和无数双窥探的眼睛,此刻恐怕都已绷紧了神经。

赵桓的目光掠过那些伤痕累累、却仍竭力挺直脊梁的少年和甲士。

他们的脸上混杂着疲惫、伤痛,以及一种被殿下亲临重新点燃的、近乎悲壮的坚毅。

他微微颔首,没有多余的言语,但这无声的肯定,却比任何嘉奖更能抚慰这些刚从修罗场爬出来的战士。

“李府尹,也请起吧。”

赵桓的声音转向李孝寿,“此地非叙话之所。”

李孝寿如蒙大赦,强忍着膝盖的酸痛站起身。

只是双手依旧紧紧抱着那木盒。

“上楼。”

赵桓言简意赅,转身向楼梯走去。

而他身边的护卫,则是无声散开,占据了关键位置,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