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脑刑堂的废墟如同巨兽死去的脏腑,边缘流淌着混沌色的余烬之火,无声地舔舐着残存的、焦黑的骨殖与青铜残片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味,混合着焚骨的焦苦、星砂湮灭后的清冷、以及一种万物归墟后的空寂。
萧烬站在废墟中央,赤裸的上身还残留着激战后的血污与烟痕,那根嵌着“烽烟烬种”符文的青铜脊椎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赤金色光泽。他微微垂首,目光落在身前那道即将消散的身影上。
温阮的魂魄已淡薄得如同一缕将散的青烟,轮廓模糊,唯有那双承载了三百载孤寂与守望的眼眸,依旧清晰,盛满了无需言说的温柔与释然。
“娘…”萧烬的声音干涩沙哑,喉头滚动,仿佛有千钧重物堵在那里。这个称呼,隔了三百年的血火轮回,终于再次唤出,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孺慕和难以言喻的沉重。他伸出手,指尖凝聚着微弱却精纯的烬种之力,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缕轻烟,试图挽留,哪怕一丝一毫。
温阮虚幻的手轻轻抬起,迎向他的指尖。没有实质的触感,只有一股冰凉而坚韧的意念传递过来,如同寒潭深处最温柔的涟漪,瞬间抚平了他神魂深处因力量暴增而掀起的狂澜。
“烬儿,莫悲。”她的声音直接在萧烬的心湖中响起,空灵而平静,带着看破宿命的通透,“三百年前,娘亲剖逆鳞、封蛊母、囚魂于时狱,等的就是今日。见你承此烬种,终得归源,娘心中欢喜,更胜往昔。”
她的目光投向萧烬胸口心脏的位置,那里,洛桑所化的那片青色鲛人逆鳞印记,正散发着微弱却清凉的气息,如同荒漠中的一点甘泉,无声地滋润着他体内那焚尽万物的力量核心。
“洛桑姑娘…”温阮的意念带着深深的敬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,“她以残魂为祭,溯凶瞳定魂,助你焚灭刘昶,更以鲛皇本源之鳞,为你这焚世烬种留下一线生机,一份牵绊。此情此恩,重逾山海。烬儿,莫要辜负了这份以死相护的情意,也莫要…让她留给你的这片逆鳞,仅仅成为镇压力量的器物。”
萧烬的手指猛地一颤,烬种符文在脊椎上明灭了一下。他低头看向胸口的鳞印,那片清凉之下,似乎还残留着洛桑最后那一眼的决绝与不舍。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并非力量反噬,而是情债难偿的沉重。
“我明白。”他沉声应道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。
温阮的魂魄更淡了,几乎要融入这废墟的昏暗背景中。她的目光却愈发凝聚,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深邃,望向废墟之外,那深不可测的黑暗虚空。
“刘昶虽灭,刑堂根基虽毁,然窃火之局,远未终结。”她的意念变得严肃而急迫,“那方伪玺,窃你萧家烽骨为补角,如今你烬种已成,它必生感应!皇权反噬,恐已在酝酿之中!这废墟之下,埋着刑堂真正的秘密——初代烛龙颅骨所化的‘时狱核心’,亦是刘昶操控时间蛊、囚禁罪魂的根本。”
她的虚影抬手,指向废墟深处某个方位。那里的混沌余烬似乎比其他地方更为浓郁,隐隐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涡旋。
“速取其中‘时髓精魄’,那是时间蛊母最纯粹的本源,亦是修复…或者说,真正掌控你母亲…我遗留的那柄镇山河的关键!”她的话语微微一顿,提及“母亲”二字时,意念中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,随即又强行压下,“镇山河剑,并非凡铁,它与你萧家血脉同源,乃是你祖父…萧破军,当年于北境绝地‘葬龙渊’中,以半身精血与一块天外陨星铁所铸!剑成之日,引动九霄雷劫,剑脊生北斗之纹,内蕴一丝…真正的烛龙真意!它本该是你萧家烽烟之力的完美载体,却在永昌三年那场变故中,为护我魂魄不散,剑灵自封,剑体亦受伪玺龙气污染,灵光蒙尘。”
萧烬心神剧震!祖父萧破军!葬龙渊!天外陨星铁!烛龙真意!这些只存在于家族破碎传说里的秘辛,此刻被母亲亲口道出,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!他下意识地看向悬浮在身侧的古朴长剑,剑身黯淡,唯有七星纹路在与脊椎烬种共鸣时,才会流淌出深邃的星光。
“伪玺窃取的,不仅是萧家的骨,更是萧家的兵魂!”温阮的意念带着刻骨的恨意,“唯有以时髓精魄洗练,以你新生的烬种真火煅烧,方能涤尽污秽,唤醒剑灵!镇山河若复,方是你手中能真正焚断皇权枷锁的烽火之刃!亦是…日后你进入葬龙渊,寻回你祖父遗骸与萧家失落传承的唯一钥匙!”
葬龙渊!寻回祖父遗骸!萧烬眼中瞬间燃起焚尽一切的火焰!萧家的血仇与荣光,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沉重地压在他的肩上!
“时髓精魄所在,亦是刑堂黑狱最底层的入口。”温阮的魂魄已淡至透明,声音也缥缈得如同风中絮语,“那里…囚禁着刑部三百年来真正的‘底蕴’,也是刘昶留给皇室、或者说留给伪玺的最后一道屏障…小心…那里面…有活着的…怪物…”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