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扇的灵光在仙界废墟中微微摇曳。张小纯盘膝坐在扇面中央，眉心的金光亮得惊人——那是刚融入体内的三成气运，正与他的道种共鸣，连呼吸都带着淡淡的星辉。

“真能行。”小器灵绕着他飞了三圈，爪子里还攥着疗伤的仙晶，“刚才那股气运涌出来的时候，我都以为老主人要活过来了。”

张小纯没有睁眼。仙尊主宰的记忆还在识海翻腾——周凡消失在虫群里的瞬间，周尘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，还有老人那句“以后你叫仙尘”的叹息，都清晰得仿佛亲身经历。他能感觉到心底翻涌的悲伤，那不是属于他的情绪，却真实得让眼眶发烫。

“再来一次。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
小器灵的翅膀顿了顿：“你确定？刚才融合记忆时，你的神魂都在颤栗，再这样下去……”

“我知道分寸。”张小纯睁开眼，眸中已无迷茫。三成气运带来的不止是修为精进，还有对仙尊记忆更深的理解——那些看似破碎的片段，其实藏着气运认可的密码。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。

身影再次出现在主宰头颅前时，眉心的玉印主动亮起。这一次，威压不再是阻碍，反而像温暖的水流，托着他靠近那片淡金色的光晕。当双手按在头骨上时，没有鲜血喷出，没有灵力反噬，只有一股熟悉的共鸣，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。

“未来经，连命运。”

“过去经，融记忆。”

彼岸花的红丝与轮回纹的金光同时涌现，像两道溪流汇入江海。张小纯的意识再次沉入黑暗，等他睁开眼时，刺目的阳光正落在脸上。

他站在一片黑雾弥漫的山谷前。身上的道袍绣着繁复的云纹，袖口的星辰图案在阳光下流转——这是仙尊中年时的模样。周身的修士密密麻麻，法宝的灵光映亮了半边天，可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黑雾谷，带着忌惮与憎恨。

“仙尊，那魔头就在里面！”身旁的长老声音发颤，“黑色蝗潮已经吞噬了三座仙城，再不出手，下三天就要完了！”

张小纯的目光穿过人群，落在黑雾谷边缘。那里站着一个黑衣修士，身形挺拔，却瘦得脱了形，黑袍下隐约能看到凸起的骨骼。他的脸被黑雾遮了大半，只露出一双眼睛——那是周凡的眼睛，只是曾经的倔强变成了冰冷，温柔化作了疯狂。

“哥。”张小纯的声音很轻，却穿透了嘈杂的人声。

黑衣修士的肩膀微微一颤，却没有回头。
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：成为仙尊后，他花了十年时间寻找哥哥，却只找到一片被蝗虫啃食殆尽的废墟；他率人剿灭了白色蝗潮，却在庆功宴上收到消息——黑色蝗潮出现了，领头的魔头能操控蝗虫，吞噬修士的修为；当他终于在战场见到那个魔头时，对方抬起头，露出了周凡的脸。

“跟我回去吧。”张小纯向前走了一步，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，“我已请示上三天，只要你散去蝗潮，过往的一切……”

“过往？”黑衣修士终于回头，黑雾散开的刹那，张小纯倒吸一口凉气——他的左脸已经腐烂，露出森白的颧骨，眼眶里爬着几只黑色的蝗虫，正顺着眼角缓缓蠕动。

“小尘，你知道他们把我丢进虫穴时，我喊的是谁吗？”周凡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，“我喊你的名字，喊了三天三夜。”

张小纯的心脏骤然紧缩。他想起了那个穿道袍的老人，想起了自己被带走时，哥哥绝望的眼神。原来周凡没有死，他被蝗虫啃噬，被修士欺凌，最终在仇恨里，与那些吞噬他的蝗虫融为了一体。

“我找到操控蝗潮的方法时，第一个想的就是你。”周凡笑了起来，腐烂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，“我想带你看看，这吃人的世界，究竟是什么样子。”

黑色蝗潮突然从黑雾谷里涌出，像一条黑色的河，在修士中炸开。惨叫声此起彼伏，可张小纯没有动——他看见周凡袖口的布条，那是当年爹娘给哥哥做的护腕，磨得发白，却还牢牢系着。

“哥，那艘战舟是什么？”他突然问。

周凡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
黑雾谷深处，隐约有金属的光泽在闪烁。那不是山峦，不是岩石，而是一艘巨大的战舟，船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，船头的骷髅头眼眶里，燃烧着绿色的火焰。

“你果然知道。”周凡的声音变得沙哑，“他们说，只要我把下三天的修士全喂给战舟，就能打开通往外界的通道。”他抬起手，黑袍滑落，露出手臂上的纹路——那是用鲜血画的符咒，与战舟船头的图案一模一样。

“谁？”张小纯追问。

周凡却笑了，笑得像个孩子：“小尘，你记不记得小时候，你总抢我的窝头？那时候我说，等有了粮食，都给你吃。”

黑色蝗潮突然停止了攻击。

“现在，我有很多‘粮食’了。”周凡转身走向黑雾谷，黑色的蝗虫从他腐烂的伤口里飞出，却在靠近战舟时，自动化作光点融入船身，“只是这一次，不能给你了。”

黑雾像潮水般涌来，吞没了他的身影。张小纯看见哥哥在黑雾中一步步前行，黑袍被腐蚀成碎片，皮肤剥落，肌肉消融，露出的骨骼上还残留着当年为了保护他留下的旧伤。

“为什么！”他终于忍不住大喊，声音里带着压抑了数十年的痛苦，“你告诉我为什么！”

黑雾深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叹息，像风吹过残破的窗棂。

“因为我是你哥啊。”

这句话消散的瞬间，主宰头颅内的气运突然暴涨！近乎四成的金色气流冲破光晕，如瀑布般涌入张小纯体内。他的道种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，丹田内的灵力沸腾如岩浆，天尊大圆满的壁垒，在这一刻出现了清晰的裂痕！

意识回到现实时，张小纯正跪在宝扇上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。掌心的沙漏印记与玉印虚影同时发亮，七成气运在体内流转，太古境的气息已如箭在弦。

“他最后那句话……”小器灵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
“我听到了。”张小纯擦掉眼泪，目中却没有悲伤，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，“他不是魔头，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。”

主宰头颅的光晕渐渐黯淡，显然剩下的气运已不多。但张小纯没有再上前——他已经明白，气运认可的不是模仿，而是理解。

“下一次，该去看看那艘战舟了。”他望着星空深处，那里似乎有一艘黑色的船，正在时光的尽头静静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