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烬哪肯依,又往前凑了半步,几乎要贴到凌言耳边,声音放得更软,带着点耍赖的意味:“别啊,阿言。这一路坐马车本就没说上几句话……”
凌言终于转头看他,凤眸里没什么火气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,“安分些。”
霍衍轻咳一声,转头对掌柜道:“便依这位公子的,四间上房。”
他给苏若雨递了个眼色,两人默契地往旁边站了站,给这对闹别扭的留出点空间。
霍念靠在门框上,抱着胳膊,嘴角憋着笑——他还是头回见苏烬这副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样子。
苏烬见凌言态度坚决,脸上的急色慢慢变成了委屈,眼巴巴望着凌言:“我今日……是不是惹你不快了?”
他想起方才在酒楼里自己失态的样子,凌言定是又多心了。
凌言没答,只是对掌柜道:“劳烦尽快引路。”
苏烬见状,伸手想去牵他的手,被避开后,索性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,声音压得只剩两人能听见,带着点讨好的小心翼翼:“那……便四间?”
见凌言没反驳,又赶紧补了句,尾音拖得软软的,“那夜里我去你房里待一会?就一会,好不好?”
凌言脚步顿了顿,没回头。
苏烬又凑近些,几乎要贴上他的肩,用气声道:“不然……你一会罚我?罚我抄心法,怎么罚都行,别分两间房……别闹,阿言。”
这话里的纵容和示弱,连旁边的霍念都听不下去了,偷偷翻了个白眼——这模样,哪还有半分当年独战百鬼的气势?
凌言终是侧过脸,凤眸里漾开一丝极淡的无奈,耳侧的玉珠流苏轻轻晃了晃,没说话,却也没再往前走。
苏烬立刻心领神会,脸上瞬间绽开笑意,忙对掌柜扬声道:“还是三间上房!方才我家……我这位兄长说笑呢。”
掌柜这才反应过来,连忙应着:“哎!好嘞!三间上房,伙计,引客官上楼!”
霍衍和苏若雨对视一眼,眼底都浮起笑意。
霍念撇撇嘴,嘟囔道:“真是没眼看……”
凌言被苏烬半扶半揽着往楼梯走,狐裘的袖子扫过苏烬的手背,他侧头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:“安分些,别让旁人看了笑话。”
苏烬低头,看着他耳尖那点若有若无的红,喉间低笑一声,声音里满是餍足:“嗯,都听你的。”
楼梯上的灯笼晃悠悠照着,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阶上,一路蜿蜒向上。
掌柜站在柜台后,看着那串影子消失在转角,摸了摸下巴,又低头拨起算盘——
这年头,仙人的情事,倒比楼里的琵琶调还要缠人些。
伙计提着羊角灯笼在前头引路,灯笼的光晕在走廊地面上晃出细碎的光斑,映着雕花的木栏杆,倒添了几分静谧。
走廊两侧的房门都挂着靛蓝色门帘,门帘上绣着简单的云纹,随着穿堂风轻轻晃悠。
“客官,这边请。”伙计将灯笼往右侧偏了偏,照亮三间相邻的房门,“这三间都是上房,窗景最好的这间临着后园,两位公子住正好。”
他说着,视线若有似无地瞟了眼苏烬和凌言,见苏烬正低头替凌言拂去狐裘上沾的草屑,识趣地闭了嘴,将钥匙递过来,“热水稍后便送到,客官有事只管喊小的。”
霍衍接过三把钥匙,分给苏若雨一把,又对霍念道:“你住中间这间,夜里警醒些。”
“知道了爹。”霍念接过钥匙,眼珠却在苏烬和凌言那间房门口转了转,故意拖长了调子,“师父,师兄,夜深了,早些歇息啊,可别‘聊’得太晚。”
凌言指尖刚碰到门帘,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,凤眸微挑,没说话,却让霍念莫名打了个寒颤,讪讪地挠了挠头,转身钻进自己房间,“砰”地关上了门。
苏若雨笑着摇了摇头,对两人道:“那我们也歇下了,明日卯时动身。”
“好。”苏烬应着,眼疾手快地掀开了那间临着后园的房门,侧身让凌言先进。
屋内早已生了暖炉,暖意扑面而来。靠窗摆着一张梨花木软榻,榻上铺着锦垫,窗边小几上放着青瓷瓶,插着两支含苞的红梅。
里间是一张拔步床,床幔是月白色的纱,隐约能看见里头铺着的雪狐褥子。
凌言解下狐裘,随手搭在软榻上,转身时正撞见苏烬关上门,背对着他靠在门板上,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。
“笑什么?”凌言走到暖炉边,伸出手烘了烘,指尖的凉意渐渐散去。
苏烬几步跨过去,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窝,声音带着笑意的闷响:“笑阿言还是舍不得我独睡。”
“胡说。”凌言想挣开,却被他抱得更紧了些,“不过是怕你夜里又胡思乱想,扰了清梦。”
他知道苏烬今日在醉仙楼见了那“红袖姑娘”后便不对劲,虽嘴上说不认识,眼底的戾气却瞒不过他。只是有些事,苏烬不愿说,他便不问。
苏烬果然顿了顿,环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,鼻尖蹭着他颈间的发丝:“没胡思乱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