怕怕勿入

第3章 和解(1 / 1)

林墨回到了自己生活的城市,试图将老宅的一切彻底抛在脑后。可那些画面总像附骨之疽,在深夜里钻进他的梦里——沈清婉没有五官的脸、暗红色旗袍上凝固的血痕、老槐树下若有若无的哭声……

他开始失眠,白天精神恍惚,工作频频出错。同事察觉到他的不对劲,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,他只能勉强笑笑,说自己最近没休息好。

这天晚上,他加班到很晚,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。路灯的光晕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,一阵风吹过,树叶“沙沙”作响,像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。

林墨猛地回头,身后空无一人。

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,那股淡淡的、混合着檀香与花香的气息,又一次缠绕在鼻尖。

他加快脚步,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公寓。锁上门的瞬间,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,心脏狂跳不止。

“不会的……她已经消失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试图说服自己。

就在这时,玄关的穿衣镜突然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林墨抬头看去,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,眼神惊恐——而他的肩膀上,搭着一只苍白的手,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,正慢慢收紧。

他僵硬地转动脖子,身后却什么都没有。

再看镜子,那只手已经消失了。镜面上多了一道暗红色的痕迹,像血,又像旗袍上的丝线。

林墨冲到窗边,猛地拉开窗帘。楼下的街道寂静无声,只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。可他清楚地看到,路灯下站着一个穿旗袍的身影,正仰着头,静静地望着他的窗口。

那身影的脸隐在阴影里,只能看到旗袍的红,红得像要渗出血来。

他“砰”地拉上窗帘,背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,浑身止不住地发抖。沈清婉明明已经释然了,为什么还会出现?

林墨不敢再待在公寓里,连夜订了酒店。可无论他躲到哪里,那股香味、镜中的影子、若有若无的唱戏声,总会如影随形。

他开始疯狂地查资料,想弄清楚沈清婉的孩子后来到底怎么样了。奶奶的日记里只说“活了下来,有了自己的家”,却没提具体是谁。林墨隐约觉得,这或许是沈清婉不肯离开的原因——她想找到自己真正的血脉。

他翻出爷爷留下的老照片,那是爷爷中年时和家人的合影。照片里除了爷爷、奶奶,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,眉眼间竟和沈清婉有几分相似。

林墨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。他想起父亲说过,爷爷年轻时有个“远房表弟”,常年住在外地,很少来往。难道……

他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,找到了那个男人的后人——是一位住在邻市的老人,姓沈。

林墨立刻买了车票赶过去。沈老先生已经八十多岁,身体还算硬朗。听到林墨提起槐安里的老宅和沈清婉,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。

“你是说……清婉姑婆?”老人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我爷爷生前总说,他的母亲是被一位好心人救下来的,当年就住在一棵老槐树下的院子里。”

老人从箱子里翻出一个陈旧的银锁,上面刻着一个“婉”字。“这是我爷爷的遗物,他说这是他母亲留下的。”

林墨看着那把银锁,眼眶突然热了。沈清婉的孩子,果然就是这位老人的爷爷。而自己的奶奶,竟然默默守护了这个秘密一辈子。

“我姑婆……是不是还在那里?”老人突然问,“我爷爷说,他小时候总梦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,在梦里给她唱好听的戏。”

林墨的心沉了下去。原来这股血脉里,早就刻着沈清婉的影子。

林墨带着沈老先生一起回到了槐安里。

老宅的门虚掩着,推开门,院子里的老槐树下,沈清婉的身影正坐在石凳上,手里拿着那把银锁,轻轻摩挲着。她的脸色不再惨白,眉眼间的怨毒也消散了,只剩下淡淡的忧伤。

听到脚步声,她缓缓抬头,看向沈老先生。

四目相对的瞬间,沈老先生突然老泪纵横,扑通一声跪了下来:“姑婆……我是您的后人啊。”

沈清婉的眼睛里涌出泪水,这一次,是温热的。她伸出手,想要触碰老人的脸颊,可指尖穿过了他的身体。

“我的……孩子……”她哽咽着,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委屈。

“您的孩子好好活着,我们都好好的。”林墨轻声说,“您看,这是您留下的银锁,它一直被好好珍藏着。”

沈清婉看着那把银锁,又看看沈老先生,脸上慢慢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。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,像清晨的薄雾,一点点消散在阳光里。

临走前,林墨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,带着无尽的温柔,像是终于放下了所有执念。

林墨把老宅卖给了一对想改造老院子的年轻夫妇,只留下了那棵老槐树。他相信,沈清婉不会再回来了。

回到自己的城市后,林墨的睡眠渐渐好了起来。那些恐怖的幻象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
只是偶尔在寂静的深夜,他会隐约听到一阵遥远的唱戏声,调子哀怨却不再凄厉,像母亲在轻声哼唱着摇篮曲。

他知道,那时沈清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。有些故事或许惨烈,但只要血脉还在,思念有了寄托,再深的怨恨,终会化为一声温柔的余音。

而槐安里的老宅,在新主人的打理下渐渐有了生气。只有那棵老槐树,依旧在每个黄昏,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