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在黄沙中失去了界限。
裴嬴川勒住缰绳,抬手抹去眉骨上凝结的盐粒。胯下的黑马喷着粗气,鼻孔一张一翕,显然也已到了极限。
马上就要到乌兰了。
既然在大庆找不到,那唯有一种可能。
她回了乌兰。
裴嬴川的眉心滚过一丝醋意。
到底发生了什么,让云珈蓝为了躲他,私自回了乌兰?
难道自己在她心里,就这般不重要?
他还未细想,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尖锐声音。
"杨老板,前面就是乌兰城了!"商队向导老马扯着嗓子喊道,声音在风沙中时断时续,"这鬼天气,怕是要起沙暴了!"
裴嬴川没有回答,只是紧了紧缰绳。
"加快速度!"他沉声命令,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商队众人不敢怠慢。这位出手阔绰的丝绸商人虽然寡言少语,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让人不敢违抗。
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,更没人知道他为何执意要亲自押送这批货物前往乌兰。
风越来越大,黄沙漫天飞舞,能见度越来越低。
裴嬴川眯起眼,透过漫天黄沙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墙轮廓。乌兰城近在咫尺,却又仿佛遥不可及。
"杨老板,咱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!"老马在风沙中扯着嗓子喊道,"这沙暴一时半会儿停不了!"
裴嬴川刚要回应,耳尖突然一动。
风声中夹杂着异样的响动。远处传来马蹄铁撞击碎石的声音,还有金属轻轻摩擦声。
"有埋伏!"他厉声喝道,同时猛地抽出腰间弯刀。
几乎在同一瞬间,沙丘后跃出十余骑,清一色的褐色斗篷,脸上蒙着防沙巾。他们挥舞着长刀,瞬息将商队团团围住。
"留下货物和马匹,饶你们不死!"为首的强盗高声喝道。
商队众人顿时乱作一团,这一带素来有强盗出没。老马吓得从骆驼上滚下来,跪地求饶:"好汉饶命!货物你们尽管拿去!"
裴嬴川却端坐马上纹丝不动,只有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发白。黑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杀意,不安地刨着蹄子。
"最后一次机会,"强盗头子眯起眼睛,"中原人,下马!"
裴嬴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下一息,他猛地一夹马腹,黑马如离弦之箭冲向强盗头子。这一变故来得太快,强盗们甚至来不及拉弓。
弯刀出鞘,寒光乍现。
强盗头子的头颅高高飞起时,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表情。鲜血喷溅在黄沙上,瞬间被贪婪的沙粒吸收殆尽。
"杀了他!"其余强盗这才反应过来,怒吼着扑向裴嬴川。
裴嬴川在马上辗转腾挪,弯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花。
一个强盗从侧面偷袭,长矛直刺裴嬴川腰腹。他侧身避过,反手一刀斩断矛杆,顺势劈开对方胸膛。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,带着铁锈般的腥味。
"珈蓝..."裴嬴川在鲜血溅来时,闭了闭眼,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云珈蓝的名讳。
珈蓝!珈蓝!
裴嬴川再次掀起眼皮,手中弯刀如骤雨击盆。
当最后一个强盗倒下时,沙暴也达到了顶峰。狂风呼啸,能见度不足十步。裴嬴川喘着粗气,发现自己的右臂被划开一道口子,鲜血顺着手腕滴落。
"杨、杨老板..."老马哆哆嗦嗦地从骆驼后面爬出来,"您、您到底是..."
裴嬴川没有回答,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。老马立刻闭了嘴,招呼其他商队成员收拾残局。
就在这时,沙暴中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。
"戒备!"裴嬴川低喝一声,弯刀再次出鞘。
一队骑兵冲破沙幕出现在众人面前。他们身着乌兰国制式铠甲,为首的将领却是一副偏中原人面孔,剑眉星目,约莫三十岁上下。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满地强盗尸体,最后落在裴嬴川身上。
"这些强盗是你杀的?"将领开口,声音低沉有力。
裴嬴川没有正面回答:"路过商旅,自卫而已。"
将领眯起眼睛,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污的中原商人。对方虽然衣着普通,但握刀的姿势和站姿都透着一股军人才有的凌厉。
"在下澹台朔,乌兰国西境守将。"将领抱拳道,"阁下好身手。"
"杨川,丝绸商人。"裴嬴川感觉自己好像见过这个名字。但他没有声张,不动声色地回礼,随便编了个姓氏。
澹台朔的目光在裴嬴川脸上停留了片刻,突然问道:"杨老板可曾来过乌兰?"
"第一次。"
"奇怪,"澹台朔似笑非笑,"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阁下。"
他目光在裴嬴川脸上逡巡片刻,突然展颜一笑,那种警惕的神色如冰雪消融。
"杨老板身手不凡,想必在大庆也是有名号的侠客。"澹台朔翻身下马,动作利落地行了个乌兰礼节,"我最敬佩中原豪杰,今日有缘相遇,不如随我进城一叙?"
裴嬴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。但一想到自己虽然跟乌兰将士打过仗,但对从未深入过乌兰,有人带着也好,便收刀入鞘,也下马回礼:"澹台将军盛情,杨某却之不恭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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