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的灯火,彻夜不熄,如同帝国在危机中熊熊燃烧的心脏。巨大的沙盘占据了殿中核心,细腻的沙粒堆砌出西域连绵的沙丘、葱岭险峻的峰峦,以及锡兰宝石港曲折的海岸线。烛光摇曳下,那黄沙仿佛在无声地咆哮,海浪似乎要冲破沙盘的束缚,拍打上金砖地面。皇帝蒋毅背对着沙盘,负手而立,高大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、充满压迫感的阴影。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,扫过侍立沙盘前的三位心腹重臣:眼神锐利如鹰的西域总督姜维、狂放不羁的司徒庞统、以及深沉似海的尚书令徐庶。殿内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,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“噼啪”声,预示着风暴的来临。
“西域困局,首在敌踪难觅。” 姜维率先打破沉默,年轻的脸庞在烛光映照下棱角分明,透着一股初生牛犊的锐气。他上前一步,手指精准地点在沙盘上罗布泊那片象征着死亡瀚海的区域。“‘沙蚁’来去如风,飘忽不定,依托流沙掩护,我军斥候难以捕捉其主力动向。臣启陛下,可启用‘旱海之耳’!” 他抬起头,目光炯炯地看着蒋毅。
“‘旱海之耳’?” 蒋毅眼中精光一闪。
“正是!” 姜维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,“镇南将军马忠麾下藤甲军中,有一批世代居于南中深山、善辨山林兽踪的奇士异人。其祖传有一门‘地听瓮’之术,玄妙非常。臣请陛下恩准,调遣此辈精干之士,携带特制加大加深之青铜巨瓮,星夜驰赴西域!”
他手指在沙盘上几处关键的沙漠古道、水源地必经之路上重重一点:“选沙层坚实、能传导声波之要地,掘深坑,将巨瓮半埋于地下,瓮口蒙以薄而坚韧的野牛皮。瓮内注入清水,水面漂浮轻质木屑。此瓮便成‘旱海之耳’!敌大队人马,尤其骑兵集群过境,其蹄声踏地,如闷雷滚过大地深处,声波透过沙层传导,必引起瓮中水面异常波动,木屑随之紊乱!经验丰富的‘听瓮者’,能辨其方位、距离乃至大致规模!再辅以烽燧狼烟接力传讯,虽不能尽窥敌踪,却可料敌机先,预判其袭扰路线,使我军守备力量得以提前部署,设伏拦截!”
姜维的描述,仿佛在众人眼前展开了一幅利用大地本身作为侦听网络的奇景。利用最原始的物理原理,在浩瀚沙海中布下无形的耳朵,捕捉敌人铁蹄的震颤。
“善!” 蒋毅颔首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,“伯约此计,以大地为耳,化无形为有形,甚合兵家奇正之道。然,” 他话锋一转,目光变得锐利,“流沙之地,胡骑来去如电。纵知其踪,若其避开我预设战场,或以小股分散袭扰,又当如何困之?沙蚁之毒,在于其机动灵活,一击即遁,使我重拳无处着力。”
“陛下圣明!” 庞统朗声一笑,手中羽扇“唰”地展开,点向沙盘上几处标注着“沙蚁”频繁出没的隘口、绿洲边缘和沙丘移动的必经要冲。“沙蚁依仗者,无非流沙之利,使其进可攻,退可匿!臣有一策,名曰‘以沙困沙’!”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改造天地的狂放气魄。
“西域有红柳,其根深扎十数丈,盘根错节,百年不死,千年不朽,乃锁沙固土之神木!” 庞统的羽扇虚点,仿佛已看到红柳成林的景象。“星火堂格物院新近试制出一种‘速凝灰浆’,以煅烧石灰、火山灰(或西域特有之粘土)为主料,混以细沙、碎石,其性遇水则速凝,数日之内坚硬如石,堪比劣质水泥!此物,便是‘困沙’之锁链!”
他手指在沙盘上几处关键点用力划过:“请陛下敕令,征发西域屯田军民及可靠胡部义从,组成工兵大队。于沙丘移动之要冲、绿洲脆弱之边缘、隘口必经之路侧,深挖数道宽逾丈、深亦丈余之沟壑!沟底埋入碗口粗细、长逾数丈之胡杨巨木为筋骨框架!而后,倾注大量‘速凝灰浆’,拌入大量碎石、沙砾以及……就地取材的红柳枯枝、根须!红柳根系坚韧,与灰浆碎石凝结一体,可极大增强其抗裂与韧性!待灰浆遇地下水或人工引水浇灌,迅速凝结固化,便成一道深埋于流沙之下、坚不可摧的‘地下石墙’!”
庞统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:“此墙不为御敌,专为‘定沙’!固化之沙丘,如同磐石,再难随风移动,彻底剥夺‘沙蚁’赖以藏匿和机动的流沙环境!同时,在固化沙丘之上,广植红柳幼苗,辅以坎儿井滴灌之法滋养。不需数载,流沙成磐石,红柳成藩篱!胡骑驰骋之利,自废矣!此乃以星火之工,夺天地造化,将瀚海戈壁,化为困锁敌骑之牢笼!” 这已非单纯的军事策略,而是一项宏伟的生态与军事相结合的改造工程。
“好一个‘固沙锁链’!” 蒋毅眼中光芒大盛,仿佛已看到流沙止步、红柳成荫的景象。
“锡兰之危,在于分兵,更在于民心被惑。” 一直沉默的戏志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充满穿透力,将众人的目光引向海图上那座被红蓝箭头包围的宝石港。“庞司徒之前所提‘佛光工程’,以霹雳炮伪装佛像震慑土着,其心甚佳,然炮体笨重,转运艰难,伪装亦易被识破,恐难收奇效。臣以为,当取其‘护法卫道’之神髓,而非拘泥其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