锡兰宝石港,正午的烈阳被更炽烈的火焰所取代。浓烟如同狰狞的黑龙,翻滚着直冲云霄,将碧海蓝天染成一片污浊的昏黄。空气灼热得扭曲,吸一口都带着硫磺、焦糊和人肉烧灼的恐怖气味。
伏波将军甘宁,如同一尊染血的礁石,屹立在旗舰“伏波”号高大的楼橹之上。海风卷起他猩红的战袍,猎猎作响,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重的阴云。北面海域,六艘罗马三层桨战舰“海狼”级巨舰,正上演着令人窒息的疯狂。它们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,无视岸防弩炮密集如雨的攒射。粗如儿臂的弩箭钉在包覆着厚重橡木的船体上,发出沉闷的“咄咄”声,碎木纷飞,却无法阻止其前进分毫。
最令人心惊的是它们的舰艏!那里被一层厚达尺余、色泽灰暗的防火陶泥牢牢包裹。汉军赖以克敌制胜的“海火油”(精炼石油混合硫磺、硝石的粘稠燃烧物)被巨大的投石机抛出,或由敢死队驾着小艇泼洒上去。橘红色的火焰猛烈腾起,然而,那层该死的陶泥仿佛拥有生命,火焰只能在表面徒劳地舔舐、烧灼出片片焦黑,却无法深入引燃舰体本身!罗马人显然破解了“海火油”的奥秘,找到了克制之法!
“吼!吼!吼!” 震耳欲聋的号子声从巨舰底层传来,那是数百名划桨奴隶在监工皮鞭下爆发的、带着绝望的疯狂力量。巨舰在号子声中,如同被激怒的海怪,以决绝的姿态,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撞向宝石港新筑的水泥堤岸!
轰隆——!
每一次撞击,都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闷雷!舰艏下方,巨大的包铁攻城锤(显然是为了此次作战临时加装)在巨大的动能下,重重地砸在坚硬的水泥护壁上。沉闷如雷的巨响中,坚固的水泥表面瞬间崩裂,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,大块大块的水泥碎块混合着内部碎裂的石料,如同炮弹般四散飞溅!海水顺着裂缝疯狂涌入,每一次撞击,都让这段耗费帝国巨资、象征海上力量的水泥防线剧烈颤抖,呻吟着走向崩溃的边缘。
“瞄准接缝!用三弓床弩!给老子射穿那些船舷!射死他们的桨手!” 甘宁须发戟张,双目赤红,厉声怒吼几乎要撕裂自己的喉咙。他的声音在震天的撞击声和爆炸声中显得如此渺小,却带着决死的意志。
嗡——!
令人牙酸的巨大弓弦震动声响起,几架部署在关键位置的改良三弓床弩同时激发!粗如长矛、带有倒刺和铁羽的重型弩箭,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,划出致命的轨迹!噗嗤!噗嗤!坚硬的橡木船舷在特制的破甲重弩面前,如同厚纸般被洞穿!弩箭贯入舱内,带起一片片凄厉的惨嚎和喷溅的血雾!一些弩箭甚至精准地射入下层桨手舱狭窄的舷窗,瞬间清空一排奋力划桨的身影,鲜血顺着桨孔汩汩流入海中。然而,罗马战舰的结构实在太过坚固,失去部分桨手虽使其速度稍减,但那疯狂的冲撞势头并未被彻底遏制!一艘“海狼号”的攻城锤甚至卡在了堤岸的裂缝里,桨手们仍在号子声中拼命前冲,试图利用舰体的巨力将裂缝彻底撕开!
甘宁的心,被北面这钢铁与烈焰的绞杀死死揪住。然而,当他猛地转头望向南面雨林方向时,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。雨林深处,数股粗大的、漆黑的烟柱冲天而起,如同不祥的死亡之柱。隐隐约约的喊杀声、尖锐的骨哨声、还有某种原始而狂野的战吼,穿透了海浪的喧嚣和北面的轰鸣,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!
“将军!南线急报!” 一个浑身浴血、头盔都被砸瘪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上楼橹,声音带着哭腔,“‘锡塔瓦卡’的野人!他们像鬼一样从雨林里冒出来!科伦坡通往港口的官道,三处桥梁被毁!三支运粮队被伏击,全军覆没!派出去求援和联络的信使……一个都没回来!我们……我们和科伦坡彻底断了!”
甘宁眼前一黑,身形微晃,扶住了冰冷的栏杆才勉强站稳。宝石港囤积的粮食,最多支撑半月!而科伦坡屯积着足够整个锡兰驻军和移民食用半年的粮草!双头蛇的南线毒牙——“锡塔瓦卡”遗族,这些被罗马武器和金币重新武装起来的丛林幽灵,利用他们对雨林如同对自家后院般的熟悉,神出鬼没,精准地切断了宝石港的生命线!港口,已经成为一座被烈火和丛林包围的孤岛!罗马人的双头毒牙,北面以钢铁与烈火强攻,南面以毒蛇般的阴狠绞杀,已深深刺入帝国在西洋的这颗明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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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乎在同一时刻,万里之外的蜀郡成都,繁华的锦官城内。最大的丝绸商号“锦云轩”那间铺着昂贵波斯地毯、飘散着淡淡檀香的后堂雅厅内,气氛却与锡兰的酷烈截然相反,是一种粘稠到令人窒息的诡异宁静。
少东家刘海,这位年方二十出头、面容尚带着几分稚嫩却已显富态的年轻人,正烦躁地在柔软的地毯上来回踱步。他白皙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,昂贵的苏绸长衫后背也被汗水洇湿了一片。父亲数月前撒手人寰,将这庞大的家业和“锦云轩”的金字招牌骤然压在他肩上,本就让他如履薄冰。而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带来的“机遇”,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坐立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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