巳时三刻的日头晒得青石板发烫，白若雪的糖球摊前却没了往日的喧嚣。竹制遮阳棚下，串好的山楂果裹着晶莹糖浆，在风里轻轻晃动，甜香却只引来三两只嗡嗡叫的苍蝇。阿三阿四蹲在摊位角落，嗑瓜子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，阿四把瓜子壳吐在手心，嘟囔着："雪姐，今儿邪门了，连王大娘都绕着咱摊子走，跟见了鬼似的。"

白若雪正用竹筷搅动紫铜锅里的糖浆，琥珀色的糖汁拉出细长的丝，闻言挑眉："咋了？难不成我这糖球长刺了，能扎破嘴？"

阿三往地上啐了颗瓜子壳，压低声音："还不是城东赵记胭脂铺那老小子放的屁！说您那糯米粉是'烂米磨的毒粉'，抹了脸要长癞蛤蟆疮，吃了能拉得找不着北！"

话音未落，街尾突然传来尖利的嚷嚷声："都别买啊！这粉有毒！我家小姐用了半边脸都肿成猪头了！"只见赵钱孙的伙计举着块破木板跑过，板上用红砖歪歪扭扭写着"毒粉害人，买者断手"，墨迹还顺着木板往下滴。

围观的百姓顿时像被捅了马蜂窝，张侍郎夫人"嗷"一嗓子拽着丫鬟往后退，头上的珠花差点甩飞："我说呢！便宜没好货！幸好昨儿没听刘嬷嬷的劝！"旁边卖豆腐的王大娘躲在担子后，偷偷往白若雪这边瞟，手里的木梆子都攥出了汗。

白若雪把竹筷"啪"地插回糖锅，糖浆溅起朵小水花，在阳光下闪了闪："呵，赵钱孙这老小子，看我抢了他卖胭脂的生意，开始玩阴的了？"她掸了掸围裙上的糖渍，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刀。

白若雪二话不说，把条凳往摊位前一墩，又从草筐里拽出袋糯米粉，哗啦倒在案板上，粉雾腾起时抓了把玫瑰花瓣拍在旁边。她清了清嗓子，扯开嗓门就喊："走过路过不要错过！乐安郡主在线'试毒'啦！有毒没毒，当场验货！"

叫卖声像颗石子投入死水，路过的百姓好奇地围拢过来，形成个松散的圆圈。王大娘躲在人群第三排，扯着嗓子喊："雪姑娘，那粉真有毒？我昨儿还看见小石头吃了你的糯米糕！"

"有毒？"白若雪抓起把糯米粉就往嘴里倒，嚼得咯吱响，粉沫沾了一嘴，"这可是城南王记米铺的特级糯米粉，昨儿我还拿它混着槐花蒸了糕，小石头那兔崽子吃了三大块，现在活蹦乱跳跟猴似的！"

话音刚落，小石头从人缝里钻出来，举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，碗底还沾着糯米糕渣："雪姐做的糯米糕可香了！加了玫瑰酱，比赵记胭脂铺的香粉还香！"

赵钱孙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，他穿着件褪色的宝蓝长衫，尖嘴猴腮的脸上满是褶子，指着白若雪尖叫："你这是狡辩！我亲眼看见你从乱葬岗捡的烂米磨粉！"

白若雪冷笑一声，迅雷不及掩耳地抓起赵钱孙的手，往他掌心倒了把糯米粉："赵老板眼神不好啊？来，您尝尝，要是吃出烂米味，我白送您十斤，再附赠三串会爆炸的糖球！"

赵钱孙像被烫到似的甩手，糯米粉撒了一地："呸！谁吃你这喂猪的东西！我呸呸呸！"

就在这时，人群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，像冰珠落玉盘。白若雪扒开人群望去，只见柳树下倚着个穿月白长衫的男子，手里摇着把湘妃竹扇，扇面上没题字没画画，光溜溜的。他鼻梁高挺，下颌线冷硬，正是微服出巡的南宫翎，今日没带墨影，倒像个闲散的世家公子。

"这位公子生得俊！"白若雪眼睛一亮，扔下糯米粉就扑过去，一把攥住男子的袖口，"帮个大忙！"

南宫翎挑眉，还没来得及挣脱，就被她连拉带拽按在条凳上，屁股差点磕到凳角。白若雪往他手里塞了个粗瓷碗，又倒了半碗井水："公子您给评评理，这粉是不是透着米香？"

南宫翎看着碗里细白的粉末，又扫了眼周围起哄的百姓，清了清嗓子："本王...咳咳，在下闻着，确有稻米的清芬。"

"光闻不行！"白若雪又往他手里塞了朵刚摘的玫瑰，"得尝尝！您看，拌上花瓣，就是香喷喷的糯米糍！"她说着就动手，往碗里倒水和粉，三两下和成个粉团，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里面是捣碎的玫瑰酱，包进粉团后往小蒸笼里一放，架在糖锅的余火上蒸了起来。

蒸汽"嘶嘶"地冒出来，混着糯米和玫瑰的甜香，像只无形的手勾着众人的鼻尖。围观的百姓咽着口水，刚才的疑虑渐渐散了，有个小孩拽着娘的衣角喊："娘，我饿，闻着好香..."赵钱孙急得直跺脚，尖嗓子都劈了："你们别信她！这是用了迷魂香的障眼法！"

白若雪掀开蒸笼，热气瞬间弥漫开来，露出几个粉嫩嫩的糯米糍，表面还沾着点玫瑰花瓣。她用竹筷夹起一个，往南宫翎手里一塞："公子您先尝！要是中毒了，我立马赔您十车糖葫芦，再让阿三阿四给您当牛做马！"

南宫翎看着手里软糯的团子，又看看白若雪亮晶晶的眼睛，那眼神像极了他军营里等着投喂的小狼崽。他活了二十五年，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都没皱过眉，此刻却有些迟疑地咬了一口——糯米皮软糯不粘牙，玫瑰酱甜而不腻，还有淡淡的花香在舌尖散开。他挑眉，这味道竟意外得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