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首语
《大吴会典》载:" 则例者,国之绳墨也。绳墨正则社稷宁。"德佑十五年小雪,谢渊的狼毫悬在新《开中则例》的黄绢上方,笔尖将落未落,墨影映着案头《神武朝马政旧制》的朱批 ——" 验马三法 " 的字迹历经百年仍清晰如昨,却在烛火下与新则例草案的墨迹重叠,仿佛太祖爷的目光,正穿过时光审视着当下的舞弊。
风雨宜城路,重来白发新。
长江还有险,中国自无人。
枭獍蕃遗育,鳣鲸蛰怒鳞。
泊船休上岸,不忍见遗民
德佑十五年小雪,铅云低垂,风宪官署的铜兽衔环凝着薄霜。谢渊立在案前,狼毫悬在新《开中则例》的黄绢上方,迟迟未落。笔尖将坠未坠的墨珠,在烛光下投出微茫的影,恰好与案头《神武朝马政旧制》上太祖萧武皇帝御批的朱红重叠 ——"验马三法" 四字历经百年岁月,依旧力透纸背,朱色鲜亮如初,仿佛太祖挥毫时的凛凛威严,穿透时光而来。
案上烛火摇曳,墨迹与朱批在光影交错间不断重叠、分离,又再度重合。谢渊凝视着这跨越时空的交汇,仿佛看见太祖皇帝当年在朝堂之上,为整顿马政、稳固江山而殚精竭虑的身影。而如今,奸商舞弊、官员通敌,马政崩坏,恰如《大吴会典》所言:"则例者,国之绳墨也。绳墨正则社稷宁。" 可如今绳墨已乱,社稷何安?想到此处,他的指节骤然收紧,狼毫在黄绢上重重一顿,墨痕如剑,誓要斩尽这朝堂奸邪、官场乱象 。
风宪官署的烛花第三次爆开,火星溅落在谢渊的袖口,他却浑然不觉。狼毫笔尖悬在新《开中则例》"纳马必验齿龄,盐引必查底册" 的条款上方,迟迟未落。案头摊开的《神武朝马政旧制》泛着陈旧的墨香,太祖萧武皇帝御批的 "验马三法" 篇页间,朱红色的字迹力透纸背:"齿龄不验,则驽马充壮;膘情不勘,则草料中饱;烙印不对,则战马易主。" 谢渊凝视着这三行批注,仿佛看见太祖皇帝当年在朝堂上,为整顿马政而挥斥方遒的身影。他握紧狼毫,在新草案上重重划出墨线,笔下的墨汁比寻常官墨浓黑三分 —— 那是特意掺入涿州磁石粉的防伪墨,每一笔都饱含着他整顿朝纲的决心。
戌时三刻,林缚抱着厚厚的《洪武马政录》匆匆推门而入,凛冽的夜风裹挟着雪粒灌进屋内,烛火被吹得明灭不定。"大人!" 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怒,"晋商联名递来《吁请宽恤盐商万民书》,三百二十八名商人署名," 他将文书摊开在案上,"可这笔迹... 分明像出自同一人之手!" 话音未落,一阵寒风呼啸而过,将几页文书卷起,仿佛预示着这场风波的不寻常。
谢渊伸手接过桑皮纸文书,指尖刚触到 "吁请宽恤" 四字,眉头便紧紧皱起。他将纸张凑近烛火,眯起眼睛仔细端详:"泽州桑皮纸,"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面,"这是三法司专用的贡纸,寻常商人根本无法获取。" 说罢,他用勘合符蘸取唾液,缓缓涂抹在纸面。随着唾液渗入,原本平整的纸页上,渐渐浮现出极细的银线,在摇曳的烛光下,勾勒出一只展翅欲飞的飞鹰轮廓 —— 这与此前在泰和号伪盐引上发现的暗记,如出一辙。
"取翰林院《书吏笔迹谱》," 谢渊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棱,"仔细查 ' 商 ' 字的捺笔。" 林缚不敢怠慢,迅速展开谱牒,将大理寺书吏王默的判词与万民书并列摆放。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上,三十七处 "商" 字的七分挑钩,在光影交错间连成刺眼的直线,每一笔都像是一记重锤,敲打着众人的心。
工部医正匆匆赶来时,谢渊正将万民书的墨水样本放在瓷碟中灼烧。"大人," 医正呈上验纸报告,声音中带着不安,"纸张中的硫黄粉含量达三成," 他指着显微镜下的样本,"此乃镇刑司密库独有的配方。" 随着瓷碟中的墨水被火焰炙烤,细小的磁石粉缓缓聚集,在碟中形成一个飞鹰图案,与周龙书房砚台残留的矿渣成分完全一致。"这是三法司专用的防篡改墨," 谢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眼中满是愤怒,"如今却被用来书写这伪造的联名文书!"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,映照着他愈发凝重的神色,一场更大的阴谋,似乎正在缓缓揭开帷幕。
暮色漫上风宪官署的青砖时,谢渊正手持磁石,沿着万民书边缘一寸寸扫过。磁石与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,烛火在他紧绷的下颌投下阴影,将眼底的冷意映得愈发森然。廊下忽然传来沉稳的官靴声,每一步都带着大理寺丞特有的威严节奏。
"谢大人," 大理寺丞的声音裹挟着雪夜的寒气,蟒袍上的獬豸补子在烛光下泛着暗金,"近日商民联名恳请宽恤盐税,还望大人..." 话音未落,一卷泛黄的笔迹谱啪地甩在案头,震得烛泪飞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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