邯郸王宫内,青铜灯盏的火苗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。
赵王瘫坐在龙椅上,望着阶下战战兢兢的群臣,忽然抓起案头竹简狠狠掷出:“秦军连破广昌,又击溃赵烈大军,诸位爱卿倒是说说——赵国的十万大军,都成了泥捏的不成?”
“大王息怒!”御史大夫郭开膝行半步,肥硕的身躯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阴影,“臣以为,可效仿当年长平之战,以奇谋制胜!”他刻意压低声音,目光警惕地扫过左右,“比如……在秦军水源投毒!”
“荒唐!”老将庞煖拄着青铜拐杖重重顿地,铠甲上的锈迹随着动作簌簌掉落,“秦军向来分营取水,且有随军医者验毒,此计如何能成?”
“那便刺杀!”一名年轻侍郎突然越众而出,“派死士混入秦军大营,取嬴政首级!”
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赵王猛地坐直身子,眼中燃起一丝希望:“你是说……效仿当年的韩王?”
“万万不可!”白发苍苍的太傅急得连连摆手,袍袖扫落案上笔砚,“当年韩王行刺之举,反令秦军加速攻韩。如今嬴政身边有白虎玄钺守护,更有蒙恬、王翦等猛将贴身护卫,刺杀无异于以卵击石!”
“不如烧了秦军粮草!”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,殿内气氛骤然紧张。赵王喉结滚动,正要开口,却见上卿蔺相如后人蔺敖上前一步,沉声道:“大王,此计断不可行。上次韩国派人火烧秦军粮草,本已得手,却在被秦国赵太后知道后,她改良了秦军的粮草,现在他们的粮草都是随身携带的,所以这个也行不通。”
赵王如坠冰窟,踉跄着扶住龙椅扶手:“难道……难道赵国真的无计可施了?”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的平原君赵胜之孙赵平突然出列。这位身着素白丧服的年轻公子腰间未配长剑,只悬着一枚刻满蝌蚪文的玉珏,在烛光下泛着冷光:“大王,臣有一策——求援。”
“求援?”赵王皱眉,“齐国素来与我有隙,楚国隔着重重大山……”
“非也。”赵平抬手止住赵王,目光扫过满堂公卿,“臣所说的,是魏国与燕国。魏无忌公子虽已故去,但信陵君旧部仍在军中;赵国若亡,下一个便是他们。唇亡齿寒的道理,想必他们不会不懂。”
郭开嗤笑一声:“说得轻巧!魏、燕两国若肯出兵,早该来了。如今秦军势如破竹,他们岂会为了赵国白白送死?”
“郭大人此言差矣。”赵平突然解下腰间玉珏,双手奉上,“此乃当年平原君与魏无忌公子歃血为盟的信物。臣愿持此玉珏,亲赴大梁,面见魏王。若魏国不肯相助,臣便长跪魏宫门前,以死明志!”
殿内一片寂静,唯有更漏声滴答作响。赵王盯着那枚玉珏,仿佛看到了祖父平原君与信陵君携手抗秦的身影。许久,他颤巍巍伸手接过:“好!赵平,本王封你为特使,即刻启程!”
与此同时,魏国大梁城的巍峨宫阙下,魏王圉正与丞相魏齐对坐弈棋。青玉棋盘上,黑白棋子犬牙交错,恰似眼下的天下局势。
“大王,赵国特使求见。”宦官尖细的嗓音惊破一室静谧。
魏齐手中的黑子“啪”地落在棋盘上:“赵国都快亡了,还派什么特使?莫不是来讨救兵的?”
“丞相所言极是。”魏王圉拈起白子,却迟迟未落,“秦军连克广昌,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我魏国。只是……”他目光转向窗外飘落的银杏叶,“救赵,胜负难料;不救,唇亡齿寒……”
“大王不可救!”魏齐猛地起身,宽大的衣袖扫翻棋盒,“想当年,信陵君窃符救赵,却被大王猜忌,郁郁而终。如今若再救赵,岂不是重蹈覆辙?况且秦国势大,我们何苦螳臂当车?”
话音未落,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声。一名侍卫匆匆入内:“启禀大王,燕国太子丹的密使到了!”
魏王圉与魏齐对视一眼,皆是一愣。很快,一名黑衣使者疾步而入,怀中抱着朱漆木匣:“魏王万安!我家太子说,赵国存亡关乎天下大势。若大王肯出兵救赵,燕国愿出两万精兵,与魏军共进退!”
“这……”魏王圉抚着胡须沉吟。魏齐却冷笑:“燕国向来首鼠两端,此番突然示好,莫不是另有图谋?”
黑衣使者不慌不忙打开木匣,露出里面半块虎符:“此乃当年燕昭王与赵武灵王合纵抗秦的信物。我家太子说了,愿以虎符为证,与魏国歃血为盟!”
几乎与此同时,楚国郢都的章华宫内,楚王负刍正将一杯美酒泼在地上。酒香混着泥土气息弥漫开来,他望着阶下缩成一团的赵国使者,怒喝道:“赵国当年在渑池会盟时,可曾念及楚赵盟约?如今秦国打过来了,倒想起找楚国帮忙?”
“大王!”使者突然摘下官帽,以头撞地,额角瞬间渗出鲜血,“当年的恩怨,暂且放下!若赵国亡了,秦国下一个目标便是楚国!大王难道忘了,白起当年是如何水淹郢都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