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哮越说,齐诗内心越是有些不安,仿佛他即将说的话,可能是她接受不了的,超乎她想象的。
她说:“因为你们接受过专业训练?”
杨哮摇头,摸她头顶,笑了笑:“傻孩子。”
他轻轻说:“傍晚大家起冲突时,站我身边穿红衣、炸火花的那位,是哪吒。”
“我叫二哥的,名叫杨戬,天庭二郎神,家中排行第二,是我的主人。”
齐诗已经满脑子懵懵的了,她觉得很不真实,杨哮说的话像是在说书。
“而我,”杨哮弯腰,捧起她的脸,“你应该能猜到吧,我名字里的哮,是哮天犬的哮。”
齐诗脑子轰然炸开,水眸瞪得大大的,满脸的不可置信,还在喃喃自语:“怎么可能呢?”
杨哮一脸认真:“我很喜欢你,但也尊重你的选择,如果你选择分手,我也接受。”
说到“分手”,像是解开了她的封印,她拼命摇头,不肯分手,眼里含了泪花。
把杨哮心疼坏了,又把她搂紧在怀:“我只是跟你说说,怎么还哭了呢?我这不怕你不接受吗。”
齐诗脸埋在他胸口,不停摇头蹭蹭,闷闷的,苦苦的:“我不分手。”
这可真是,难坏了杨哮,在她头顶怅然说着:“我终于理解,为什么禁止人仙相恋了。”
“如果这场战役结束了,我们胜利了,我就要回天上去了。”
“那我们怎么办呢?”
一句灵魂问题,拷问住了杨哮和齐诗两个人。
杨戬姑且不知堡垒内发生了什么,只认真专注飞行。
严肃着脸迈进凌霄宝殿,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让想跟他打招呼的仙友都望而却步。
玉帝正在跟老君说话,在跟各位仙家交代接下来的安排。
杨戬一来,全场静音,玉帝也不说话了,老君见状,赶忙挥手,示意大家先走。
等最后一人也离开后,甥舅俩独处,杨戬盯着玉帝问:“为什么?”
玉帝不说话,头一次对杨戬笑,笑得慈祥和蔼,像个长辈对疼爱的晚辈。
他刚想开口,杨戬就说:“你把所有人召回来,根本不是为了自保。”
在所有人都以为玉帝苟且偷生,为了自己而放弃脆弱的人间时,都骂他胆小怕事,不配为天地之主。
所有人都这么以为,自然包括了烛九阴和他的爪牙们。
可唯独他,立马就想明白了这件事不对。
如果玉帝真的怕死,就不会让他把神龛从天庭转移到人间。
他这样看重天条、遵守祖制的人,怎么可能把开天先祖们移出备受保护的天庭?
玉帝,分明就是故意这么做的,就是要让他们误解。
玉帝知道杨戬在凡间设立了几处庇护凡人的堡垒。
在杨戬的预期里,本以为这安全堡垒只能支撑一段时间。
烛九阴只要想,像炸毁天梯一样,也一定能攻克下来,时间问题罢了。
却没曾想能坚持这么久,烛九阴连理都没有理一下,也就诸怀搞了一次事。
这偏偏也证明了烛九阴的目的,确实不在人间,凡人对他并不造成威胁。
他真正的目标,一直都很明确,就是天庭。
既然如此,为何不顺势而为?
这个道理,杨戬都能分析出来,更何况坐在这个位置上看遍三界千年万年的玉帝?
他要引烛九阴把战火引到天庭,人间就能喘口气,人若是灭绝了,设立人间还有何意义?
明明一直都是保守做派,将天庭威严放在第一位,不惜代价也要铲除龙族的,狠绝又干脆。
却又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?
杨戬此刻,心情十分复杂,不解、难过、怅惘、凄凉,交织在一起反而说不出来。
他深邃的眼眸带着一丝不解的迷惑,他迫切想知道答案。
而玉帝的眼睛平静又和缓,能包容四海百川、世间万物,也像宽容孩子一样宽容杨戬语气的急促。
玉帝知道,他这个聪慧过人的侄子想清楚了一切。
他走下御座,一步步缓缓往下:“朕知道你心目中的朕,一直不堪入目。”
“自私自利、固执己见、倔强顽固、看中名利、冷漠无情。”
“你说对吗?”玉帝每一个词,都戳中了杨戬心中所想。
所以杨戬不说话。
“可朕,也是天下之主,心系苍生,又怎么可能真弃三界于不顾?”
玉帝若真是这样一无是处,天道又怎么会选他做玉帝?
他虚怀若谷,心怀天下,格局宏大,只坐在这个位置久了,确实有些固执。
撇开脸面,他坦然承认,到现在了,没什么不能承认的。
“第一任天帝是帝俊,他为了三界生灵,封印烛九阴,封印凶兽,牺牲了自己。”
玉帝慨叹一声:“现在就该朕了。你们所有人加起来,都不是他的对手,唯有朕,拼尽全力,尚且能与他一搏。”
杨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,复杂又酸楚。
从前恨这个舅舅恨得入骨,都是因为他,父母和大哥才会死。
可如今他却觉得舅舅的后背孤独又冷寂。
他是天庭之主,必须顾全大局,身先士卒,维护天规,唯有这样才能不乱套,众仙服他。
所以他在下令杀云华时,也是承受了万般煎熬的吧。
不然神龛之中,怎么会有云华的牌位?
杨戬下颚收紧,他能想明白他安排的道理。
天人鬼三界,人界是桥梁,且凡人是最脆弱的种类,没有法力。
而鬼界本就地处阴森寒凉之地,邪祟太多,容易被策反,主战场只能是天界。
杨戬下颚收紧,满脸凝重,化不开的愁云。
他没想到,玉帝早已做好决定要自我牺牲,换取整个三界的平和。
彻底颠覆了他曾经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。
杨戬回到下界,回到家,脸上都十分严肃,不见任何笑意。
哪吒就知道:“哧,果然就是那玉帝是贪生怕死之徒吧,危难关头露了原形。”
“不是的。”杨戬说。
“哈?”哪吒没听清。
杨戬到浴室,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再说了一次,“不是的。”
重返宫殿,诸怀跟在烛九阴身后,其余凶兽同伴都纷纷回了房间精心休养,准备下一次的进攻。
唯独诸怀没有散,他还有话要问:“主人,您还要找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