爆炸声像滚雷般碾过黄浦江的夜雾,顾承砚的耳膜被震得发疼。
他转头时,正看见夜枭原本染血的脸突然煞白,刀疤随着抽搐的嘴角扭曲成狰狞的虫。
"他们动手了!"老者的声音带着破风箱似的沙哑,"曙光行动的核心资料就在明华大厦顶楼!"他踉跄着抓住顾承砚的胳膊,指腹几乎要掐进布料里,"得赶在火势蔓延前——"
话音未落,印刷厂后窗突然传来"砰"的撞响。
顾承砚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撞开虚掩的木门,黑色披风在夜风中翻卷如鸦翅,是沈清澜!
她手里还攥着半页从桌上扯下的信纸,发簪歪在鬓边,跑过积水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顾承砚的裤脚。
"追!"夜枭的瞳孔骤然收缩,抬手就要拔腰间的短刀,却被顾承砚按住手腕。
"分两路。"顾承砚的拇指抵在夜枭脉搏上,能摸到那急促的跳动,"明华大厦是松本商会的根,爆炸绝不是意外。
我和若雪去现场,您带人截沈清澜——她手里的东西,比资料更危险。"
苏若雪的手悄悄覆上他后背。
隔着单薄的长衫,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,像团小而稳的火。
夜枭盯着沈清澜消失的方向看了三秒,突然扯下脖子上的银链。
金属徽章在火光里闪了闪,是只衔着橄榄枝的鹰:"这是法租界巡捕房总探长的私印。"他把徽章塞进顾承砚手心,刀疤绷成直线,"遇到死局时亮出来,他欠我三条命。"
顾承砚捏紧徽章,金属凉意透过指缝渗进血脉。
他看见夜枭转身时,后背的血渍已经凝成深褐,却仍走得像柄出鞘的刀。
"走。"他牵起苏若雪的手。
她的绣鞋尖还沾着印刷厂的泥,此刻被他攥得发疼,却一声没吭,只把旗袍内袋里的信纸又按了按——那是从沈清澜桌下偷抄的密电码。
明华大厦方向的火光越来越刺眼。
顾承砚远远看见消防水龙在夜空中划出银线,却连半分要浇灭火势的意思都没有。
焦黑的棉絮状物体从头顶飘落,苏若雪伸手接住一片,凑到鼻尖又立刻皱眉:"是丝绸。"
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混着化学药剂的刺鼻,顾承砚的喉咙发紧。
他们跑到警戒线时,三个巡捕正举着警棍拦人,为首的英籍警官红着鼻头,威士忌的酒气隔着三步都能闻到。
"滚开!"警官用警棍戳向顾承砚胸口,"这是日商产业,闲杂人等——"
"我是顾氏绸庄的少东家。"顾承砚不退反进,西装前襟被警棍顶得皱起,"松本商会地下仓库替我们存放了二十箱杭绸,货单还在我身上。"他从内袋抽出叠纸,最上面是盖着顾氏朱印的存据,"要是烧没了,巡捕房担得起损失?"
苏若雪适时拽了拽他袖口,眼尾泛红:"那些是给慈善医院做床褥的料子......"
警官的蓝眼睛扫过存据上的烫金印,又落在苏若雪泛泪的眼底,警棍慢慢垂了下去:"只给十分钟。"他挥挥手,"别碰火场里的铁器,容易塌。"
顾承砚攥着苏若雪的手往废墟里走时,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掌心。
断梁下的火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道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薄纱。
"小心!"苏若雪突然拽住他胳膊。
顾承砚低头,看见脚边半块焦黑的墙板下,露出半截铜锁——和顾家老宅西厢房书架上那方端砚的锁眼,分毫不差。
火势还在"噼啪"作响,不知哪里又传来瓦片坠落的轰鸣。
顾承砚蹲下身,指尖刚碰到铜锁边缘,废墟深处突然传来"咔嗒"一声,像是什么机关启动的轻响。
苏若雪的呼吸扫过他后颈:"砚台......"
顾承砚抬头。
火光里,她发间的珍珠簪子闪着幽光,像极了穿越那晚,他在杂物间捡起端砚时,砚底被墨渍糊住的"承砚"二字——此刻突然清晰得可怕。
顾承砚的指尖几乎要贴上那枚铜锁时,苏若雪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口。
她的指甲陷进他掌心的旧茧,带着几分慌乱的温度:"承砚,那边——"
顺着她的目光,顾承砚看见半堵烧得焦黑的砖墙斜倚在废墟里,墙根下的瓦砾堆中,半截泛着冷光的金属角正戳破灰烬。
苏若雪已经蹲了下去,素白的袖口沾了黑灰,指尖轻轻拂开覆盖的碎瓷片,保险箱的纹路渐渐显形——锁芯处还嵌着半截断裂的钥匙,像是有人急于打开却功亏一篑。
"是松本商会的暗格保险箱。"顾承砚喉结滚动。
他记得三个月前在法租界拍卖会上,松本一郎曾炫耀过这种德国产的防火保险柜,"只有三把手摇钥匙能开,可现在......"
苏若雪的手指已经探进保险箱的裂缝。
金属刮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,她突然轻呼一声,从箱底抽出半卷泛黄的文件。
纸页边缘焦黑,最上面一行钢笔字却清晰如刀:"霍夫曼计划最终阶段——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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