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载音响的歌声漫过车厢时,褚果正把林晓的围巾往紧里拢了拢。
晚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,带着"相逢一笑"饭馆的酱鸭香气。
肖芸说那是老板的招牌菜,用二十年的老卤汤炖的,难怪林晓和她聊起厨艺时,眼里都闪着光。
"肖芸这姑娘不错。"
林晓的指尖划过褚果手腕上的表链,那是他们结婚三周年时买的,表盘内侧刻着彼此的名字。
"看蛐蛐的眼神,藏不住的欢喜。"她想起刚才肖芸说起和蛐蛐的相遇,是在养老院做义工时认识的。
褚果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转了转,车子驶过一座天桥。
桥下的夜市正热闹,烤串的烟火气混着水果摊的甜香,像幅流动的画。
"蛐蛐刚才跟我说,他准备明年求婚。"他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笑意。
"说要学我当年,把戒指藏在向日葵花盘里,还问我靠谱不靠谱。"
林晓笑出了声,后腰的隐痛似乎都轻了些。
"你怎么说的?"
她想起自己收到戒指那天,褚果举着个沉甸甸的向日葵花盘,手忙脚乱地掰花瓣,差点把戒指掉进泥土里。
还是她自己从花盘中心摸出来的,金戒指沾着葵花籽的清香,比任何情花都动人。
"我说靠谱,但得选个熟点的花盘。"
褚果侧过头看她,路灯的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,"不然像我似的,差点把求婚搞成挖宝藏。"
两人相视而笑,车厢里的空气都浸着暖意。
林晓忽然想起肖芸说的话,她握着林晓的手说"蛐蛐总提起你,说你是褚哥的定海神针。"
当时她还不好意思,现在想来,或许每个人生命里都有这样的存。
像向日葵离不开阳光,像船锚离不开港湾,吵过闹过,却总能在风雨里找到彼此的方向。
车子停在小区楼下时,林晓看到窗台上亮着盏小灯。
此刻那团暖黄的光透过纱帘,在楼下的空地上投下片温柔的光晕,像极了"相逢一笑"饭馆连廊尽头的壁灯。
蛐蛐和褚果就在那盏灯下,看着彼此额角的疤痕,把多年的疙瘩轻轻解开。
"还记得蛐蛐头上的疤吗?"林晓解开安全带时,指尖在车门把手上顿了顿。
"刚才离近了才看清,其实早就淡成浅粉色了,像片小小的月牙。"
蛐蛐还开玩笑说"老了就看不见了",他也说留着挺好,能提醒我们年轻时多傻"。
林晓望着他的侧脸,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。
想起当年在咖啡馆打架的他——眼睛红得像要冒火,拳头攥得指节发白。
被她拉住时还挣扎着喊"老子要干死你。"
那股子蛮劲,和刚才在连廊说"当年是我不对"的稳重模样,像两个人,又分明是同一个。
"其实你当年吃醋的样子,挺可爱的。"林晓忽然踮起脚,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。
那里的胡茬刚冒出来,扎得她唇尖发痒。
"就是下手太狠,把人家咖啡馆的咖啡机都砸了。"
褚果的耳朵红了,挠着头打开楼道门:"那不是年轻嘛,以为拳头能护住什么。"
电梯缓缓上升时,林晓看着镜面里的两人,忽然觉得时光很奇妙。
当年在咖啡馆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,如今能在同一张桌子上碰杯。
那个总爱红着眼眶打架的少年,现在会在她腰疼时,把暖水袋捂热了再递过来。
而她自己,也从当年那个只会在争执中哭鼻子的姑娘,长成了能笑着化解尴尬的模样。
家门打开的瞬间,客厅的感应灯亮了。
林晓正要弯腰换鞋,褚果从后面把她紧紧抱住。
他的身音贴着她的发顶,像晚风拂过向日葵花田。
"其实刚才跟蛐蛐道歉时,我忽然明白,当年不是不信任你,是太怕失去你了。"
林晓的眼眶有些发热,把脸埋在他胸口。
棉质的衣服上上还沾着饭馆的烟火气,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,是让她安心的味道。
"我知道。"她轻声说。
"就像我总在工地盯着安全绳,不是不信工人,是怕任何一点闪失,都对不起那些等着住进来的老人。"
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城市的夜景,高楼的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。
褚果牵着林晓的手走过去。
"蛐蛐说他那养老设备的朋友,下周就去西城工地。"
"说要给活动中心装智能呼叫系统,老人按一下,值班室就响铃,还能定位在哪间房。"
林晓想起母亲总说"人老了就怕添麻烦。有次摔倒在卫生间,硬是撑到中午才被发现,胳膊都青了。"
"这个好。"她握住褚果的手,"再让他加个功能,能视频通话的,老人想儿女了,随时能看见。"
两人靠在窗边,看着月光在地板上淌成河。
远处的夜市渐渐安静下来,只剩下零星的叫卖声,像谁在低声说着晚安。
褚果忽然哼起车载音响里的老歌,跑调的旋律逗得林晓直笑,后腰的疼好像彻底消失了,只剩下心里的暖,像被老卤汤炖透的酱鸭,浓得化不开。
"其实和解的不只是你和蛐蛐。"林晓的指尖在玻璃上画着圈。
"还有当年那个冲动的你,和总爱钻牛角尖的我。"
她想起刚结婚时,两人总为一些事吵架,她嫌他太冒进,他怪她太保守。
直到有次台风,两人守在工地一夜,背靠背坐在水泥地上,听着风雨拍打活动板房的声音,才忽然明白,争执的背后,都是想把日子过好的心意。
褚果把她的手捂在掌心:"以后不吵架了。"他认真地说。
夜深时,林晓躺在床上,听着褚果在客厅打电话。
他在跟林平说智能呼叫系统的事,声音放得很柔,像在哄孩子:"你记着让工人留好线路,别等设备来了又得返工......对。"
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,在被单上投下道银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