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百声令人牙酸的、如同朽木被强行折断的脆响,汇成一片恐怖的死亡交响!
数百颗覆盖着玄甲的头颅,被它们自己的手,以一种无比决绝、无比诡异的姿态,硬生生地…从脖颈上掰了下来!
没有鲜血!只有大蓬大蓬灰白色的尘埃如同喷泉般从断裂的颈腔中喷涌而出!
然后,这数百个无头的、浑身缠绕搏动着惨绿藤蔓的俑兵,如同最虔诚的教徒模仿着它们的“王”,纷纷弯腰,捡起自己滚落的头颅,接着——
“噗叽!噗叽!噗叽!……”
数百声令人作呕的、如同重物坠入粘稠泥沼的闷响,在死寂的空间里此起彼伏!
所有的俑兵,都将自己的头颅,狠狠地…塞进了自己那被惨绿藤蔓缠绕覆盖、如同融蜡般张开的腹腔裂口之中!
数百个腹腔表面,瞬间鼓起了一个个带着头盔轮廓的巨大凸起!
数百双空洞漆黑、闪烁着微弱幽绿光芒的“眼窝”,透过腹腔表面搏动的惨绿藤蔓和半透明的粘液,死死地“盯”向了场中仅存的三个活物!
一股混合着浓烈尸臭、腐烂植物气息和冰冷金属味的、令人窒息的恶臭,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三人!
“嗬…嗬…”
低沉而嘶哑的、如同无数破风箱同时拉动的非人喘息声,从数百个腹腔鼓包中同时响起!
那声音汇聚在一起,形成一种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噪音!
“擅…闯…禁…地…该…诛…”
数百个腹腔鼓包中,同时发出破碎、重叠、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之音!
下一刻!
那数百个完成了自我亵渎仪式的无头藤蔓俑兵,迈动着被惨绿荧光缠绕的腿,带着更加狂暴、更加诡异、更加令人绝望的气息,
如同一片散发着死亡绿光的潮水,朝着几乎崩溃的陈忘川、林玲珑和阿吉…无声而疯狂地…碾压而来!
“跑啊!!!” 陈忘川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,在数百个腹腔鼓动着惨绿幽光头颅、散发着恶臭与死亡气息的藤蔓俑兵包围下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!
他一把将几乎瘫软的林玲珑和阿吉推向身后那艘巨大主舰的方向——那是唯一暂时还未被堵死的空隙!
“到底怎么回事?!它们…它们是什么鬼东西?!”
林玲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,搀扶着腿软的阿吉,一边踉跄后退,一边发出绝望的质问。
眼前这自我亵渎的恐怖景象,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极限!
陈忘川挥舞着短刀,刀锋带着决死的疯狂,狠狠劈向一个冲在最前面的藤蔓俑兵!
刀锋砍在那些搏动着的惨绿藤蔓上,竟然发出如同斩在坚韧老藤上的闷响,只留下浅浅的痕迹,反而震得他手臂发麻!
那腹腔鼓包上,灰白头颅空洞的眼窝中,幽绿光芒更盛,仿佛在无声地嘲笑!
“是树!西王母的…青铜神树!” 陈忘川的声音嘶哑破碎,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洞悉真相的绝望,
“徐福他们找到的不是长生!是诅咒!是寄生!那些树枝…长进了他们的体内!吸干了他们的生命力!用他们的躯壳…他们的‘存在’…作为养分!
来供养…或者说…维持西王母那所谓的‘长生’!她骗了他们!所有人都被骗了!!”
这个恐怖的推论如同最后的丧钟,敲在三人心头!
所谓的“长生之地”,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生命献祭场!徐福、扶苏、六百锐士…他们都是被选中的祭品!
他们的生命、他们的意志、甚至他们的存在形式,都被这来自远古的诡异“天机”所吞噬、扭曲,化作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形态!
“那扶苏呢?!扶苏去了哪里?!” 林玲珑在绝望中发出最后的追问。那位承载着始皇帝最终期望的公子,是否也化作了这藤蔓俑兵中的一员?或者…遭遇了更可怕的命运?
陈忘川根本来不及回答!
“嗬——!!”
非人的嘶吼从四面八方响起!那些藤蔓俑兵的速度陡然加快!
它们腹腔鼓包上幽绿的眼窝闪烁着残忍的光芒,惨绿的藤蔓如同毒蛇般弹射而出,试图缠绕!
被包围的空间急剧缩小!陈忘川奋力劈砍,刀光在惨绿的藤蔓和灰白的躯壳间闪烁,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气血翻涌,手臂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!
林玲珑的甩棍挥舞得密不透风,将伸向阿吉的藤蔓抽开,但她的体力也在飞速流逝!阿吉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,只能死死抓住林玲珑的衣角。
三人的活动空间被压缩到了极限,背脊几乎要贴上冰冷的主舰船体!
数百个腹腔鼓动着头颅、散发着恶臭的藤蔓怪物,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行刑队,带着冰冷而疯狂的杀意,缓缓逼近!
那惨绿的荧光映照着三人绝望的脸庞,如同末日审判的光辉!
陈忘川看着那密密麻麻、不断逼近的惨绿幽光和腹腔中漠然“注视”的“眼窝”,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了他。
所有的挣扎,所有的智慧,在这源自上古的、亵渎生命的恐怖力量面前,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。
“完了…” 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,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,手中的短刀刀尖微微下垂,
“…这次…真的…完了…”
葛云衣的警告在脑海中闪过…快走,别回头…原来,回头看到的不是恐怖,而是…彻底的终结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、死亡触手可及的瞬间——
“呜————”
一声极其突兀、极其空灵、又极其悠远的笛声,毫无征兆地,穿透了这片被死亡和恶臭笼罩的空间,清晰地钻入了三人的耳中!
这笛声并非来自某个方向,它仿佛是从虚空中直接流淌而出,又像是从这片古老地底岩石的缝隙里自然生成!
音色难以形容,非竹非骨,带着一种冰冷的、金属般的质感,却又蕴含着一种穿透灵魂的、古老而苍凉的韵律!
笛声入耳的刹那!
奇迹发生了!
那数百个正疯狂逼近、腹腔鼓动、藤蔓挥舞的恐怖藤蔓俑兵,如同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!
所有的动作,所有的嘶吼,所有的藤蔓蠕动,在笛声响起的瞬间——全部僵直!凝固!
它们腹腔鼓包上,那些闪烁着幽绿光芒、死死“盯”着三人的“眼窝”,其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,剧烈地、不受控制地明灭闪烁起来!
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力量的干扰和压制!
那股如同实质般压来的、混合着恶臭和杀意的恐怖威压,也在笛声响起的同时,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!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冰冷而古老的宁静感,随着那空灵的笛声,弥漫开来。
陈忘川、林玲珑、阿吉三人,如同溺水将亡之人突然被拉出水面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!
他们惊骇欲绝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!
笛声依旧在持续。
那空灵、冰冷、苍凉的调子,如同某种古老的安魂曲,又像是某种不容置疑的敕令,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静静流淌。
随着笛声的韵律,那些僵直不动的藤蔓俑兵腹腔鼓包上,幽绿的光芒闪烁得越来越微弱,最终…彻底熄灭!
覆盖在它们体表的惨绿藤蔓,也仿佛失去了活力,迅速变得黯淡、枯萎、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枯草!
更诡异的是,主舰深处那一直持续不断的、沉重而缓慢的“轧轧”声,在笛声响起的瞬间,也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,戛然而止!
整个空间,只剩下那不知从何而来、却又无处不在的、冰冷空灵的笛声在回荡。
“谁…是谁?” 林玲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茫然,她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,试图寻找笛声的来源,却一无所获。
黑暗依旧浓重,只有手电光柱在僵立的藤蔓俑兵间晃动。
阿吉紧紧抓着林玲珑,小脸上泪痕未干,但眼中却充满了对那神秘笛声的敬畏和一丝渺茫的希望。
陈忘川死死握着短刀,手臂的剧痛提醒着他刚才的绝望搏杀。
他猛地抬头,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主舰高耸的船头,射向那间优雅却死寂的舱室!那杯袅袅冒着热气的茶…那被冷光激活的扶苏玉佩…那沉没青铜盒子后升起的星图…
“笛声……” 陈忘川的声音嘶哑,眼神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,
他侧耳倾听着那冰冷空灵的韵律,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某种难以言喻的节奏感,
“它在…救我们吗”
冰冷空灵的笛声,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束,牵引着陈忘川、林玲珑和阿吉在绝望的深渊中狂奔。
身后那数百尊腹腔鼓动着诡异头颅、僵立不动的藤蔓俑兵,如同巨大的、沉默的墓碑,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。
舰体深处那沉重的“轧轧”声虽然停止,但死寂中却蕴含着更加令人心悸的蛰伏感。
“笛声…在那边!” 陈忘川喘着粗气,手臂伤口的剧痛被求生的意志强行压下,
他侧耳极力捕捉着笛声的来源,指向洞窟深处、一片更加陡峭、远离九艘幽灵巨舰的黑暗岩壁。
三人跌跌撞撞地冲过去,手电光柱如同探路的盲杖,在嶙峋的怪石和湿冷的岩壁上扫动。
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似乎淡了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更加古老冰冷的沉寂。
“在那里!” 阿吉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,小小的手指死死指向岩壁高处!
陈忘川和林玲珑悚然抬头,强光手电瞬间聚焦!
只见在距离地面足有十数米高的、一面几乎垂直的陡峭岩壁上,一个极其突兀的方形平台向外凸出。平台不大,仅能容纳一人立足。
而就在那狭窄的平台中央,赫然…站着着一个白色的身影!
那是一个女人!
她穿着一身样式极其古老、早已失去光泽、如同褪色裹尸布般的白色麻布长裙,长发如同黑色的瀑布,散乱地披在肩头,遮住了小半张脸。
她的姿态极其端正,腰背挺直,双手抬起,十根纤细却异常苍白、毫无血色的手指,正稳稳地持握着一支通体黝黑、非金非木、看不出材质的…长笛!
笛身的一端,就抵在她那同样苍白得如同上好瓷器、毫无一丝血色的唇边!
手电光柱清晰地照亮了她的面容——
那是一张极其清丽、甚至带着几分古典韵致的脸庞。
眉如远山,鼻梁秀挺,嘴唇薄而线条清晰。然而,这张脸上…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生气!
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、如同千年寒玉般的冷白色泽,细腻得看不见毛孔,却也僵硬得如同凝固的蜡像。
她的双眼紧闭,长长的睫毛如同静止的蝶翼,覆盖在眼睑上,没有一丝颤动。
没有呼吸的起伏,没有生命的红晕,只有一种穿透了漫长时光、被永恒冰封的…死寂!
“她…她是谁?!” 林玲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骇和无法抑制的颤抖,手电光因为手臂的抖动而在那张死寂美丽的脸上晃动,
“她…她还…活着?” 这诡异到极点的景象让她几乎无法思考——一个端坐在绝壁之上、不知死去多少年、却保持着吹奏姿态的“尸体”?而那救命的笛声…难道…
“不是活的!” 陈忘川的声音斩钉截铁,却同样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悚和难以置信的震撼,
他死死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,
“你看她的皮肤!她的眼睛!没有呼吸!没有心跳!她…是一具保存得异常完好的…古尸!”
“轰——!!!”
这个结论如同惊雷在三人的脑海中炸开!比之前面对徐福和藤蔓俑兵时更加荒诞、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!
死人?!
一具不知死了几百上千年的古尸…在吹笛子?!吹响了那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笛声?!
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认知的范畴!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加诡异、更加不可理喻!
那么高的地方,那么狭窄的平台…她是怎么上去的?又为什么被“放置”在那里?那支笛子…是什么东西?为什么一具尸体能吹响它?
“她被…镇在了这里!” 陈忘川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冰冷寒意,目光扫过女子坐着的平台,以及平台边缘隐约可见的、与岩石浑然一体、闪烁着微弱符文的青铜锁链!
那锁链缠绕在她的腰部和脚踝,将她牢牢地“固定”在那狭窄的方寸之地!
“镇在这里…是为了…救我们?” 林玲珑的声音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渺茫的希望,但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取代,
“还是…为了…镇住别的什么东西?!” 她猛地想起舰体深处那沉重恐怖的“轧轧”声!
陈忘川的心脏狂跳,一个更加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!
他猛地想起那个青铜盒子沉没后升起的星图石台!那冰冷的秦篆指引——“角宿西移三度,或可活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