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绕住三人的心脏!
如果…不是空无一人呢?
如果…就在他们踏入这艘船的前一刻,甚至就在他们检查空盒子、百思不得其解的这几分钟里…刚刚…还有人…在这里?!
在这里…弹琴?焚香?品茶?!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整个船舱!
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!那袅袅升起的白气,此刻在三人眼中,不再是水汽,而是来自幽冥的、无声的嘲笑!
是时间被扭曲玩弄的证明!是某个看不见的“主人”,刚刚离去时留下的…余温!
陈忘川的目光猛地扫向那张古琴,琴弦似乎…微微颤动了一下?是错觉?还是…空气的流动?
他的目光又扫向那个青铜香炉…炉内的香灰…似乎…有一个刚刚被压下去的、小小的凹痕?
冷汗,如同冰冷的蚯蚓,瞬间爬满了三人的额头和后背。
这艘徐福的主舰,根本不是一座空坟!
它更像是一个…被时间遗忘的…客厅!
而他们三个不速之客,刚刚闯入时,“主人”…或许只是暂时离开了?甚至…可能就
静静地站在某个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,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?
那杯冒着热气的茶…是留给谁的?
“快走!别回头!”——葛云衣那泣血的警告,此刻如同丧钟般在陈忘川的脑海中疯狂敲响!
她警告的…难道是这艘船本身?!这艘…“活”在时间夹缝里的幽灵船?!
巨大的、无法理解的恐怖,如同实质的冰水,将三人彻底淹没。
他们僵立在原地,动弹不得,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。那袅袅升起的白气,如同来自地狱的邀请函,散发着令人绝望的诡异气息。
时间在死寂中如同粘稠的胶水,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。
陈忘川将林玲珑和阿吉紧紧护在身后,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弦,手中的“乌月”短刀闪烁着冰冷的寒光,刀尖警惕地指向船舱内每一个可能藏匿阴影的角落。
他的目光如同鹰隼,扫过古琴、香案、字画、矮几…以及那杯依旧在袅袅升腾着微弱白气的茶盏。
然而,什么都没有。
没有脚步声,没有呼吸声,没有衣袂摩擦的声响。
只有三人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,在空旷得令人心慌的船舱里回荡。
那杯热茶散发出的诡异气息,如同无形的触手,撩拨着他们濒临崩溃的神经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是几分钟,或许只有几十秒,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因为持续的“空无一人”而稍稍松弛下来一点。
那致命的未知并未立刻降临,但这并未带来丝毫安慰,反而让船舱内的死寂和那杯热茶的存在显得更加诡异和不可理解。
“太…太不可思议了…” 林玲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巨大的茫然,她靠在陈忘川坚实的后背上,身体还在微微发抖,
“这里…到底是什么鬼地方…”
陈忘川没有回应,他的警惕并未完全放下,但目光已经开始更加仔细地审视这个布置“优雅”的舱室。
当他的视线扫过舱壁悬挂着的那柄宝剑时,脚步猛地一顿!
那剑长约三尺,剑鞘通体乌黑,与船体材质相仿,但鞘口和剑格处却镶嵌着暗金色的蟠龙纹饰!
那蟠龙造型古朴威严,张牙舞爪,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皇者之气!
“这剑…” 陈忘川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,“绝不可能是徐福的配剑!”
林玲珑也注意到了,她顺着陈忘川的目光看去,同样被那蟠龙纹饰震慑:“蟠龙?!这是…皇家的标志?!难道…难道是始皇帝赐给徐福的?以示恩宠?”
“赐剑或许可能…” 陈忘川缓缓摇头,眼神锐利如刀,死死盯着那剑柄末端,
“但你看那剑柄末端悬挂的饰物!”
林玲珑和阿吉的目光立刻聚焦过去。
只见那古朴的蟠龙剑柄末端,赫然系着一块玉佩!玉佩不大,约莫婴儿巴掌大小,玉质温润,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、内敛的羊脂白。
玉佩的造型极其古朴,主体是一个抽象的龙形环,环内镂雕着精细繁复的云雷纹,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。
即使隔着一段距离,即使蒙着薄薄的尘埃,那玉佩散发出的、源自血脉深处的尊贵与威严气息,依旧扑面而来!
那是只有最顶级的王室之物才具备的、沉淀了无数代帝王气的独特气场!
“这玉佩…好强的王气!” 林玲珑下意识地低语,眼神中充满了震撼。
突然,她像是想起了什么,眉头紧紧皱起,目光死死锁定那块玉佩的造型和纹路,喃喃道:
“等等…这个样式…这个纹路…我…我好像…在哪里见过…”
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,似乎在记忆深处拼命搜寻着某个模糊的影像。
几秒钟后,她的眼睛猛地瞪大,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瞬间收缩!她失声叫道:
“想起来了!是…是外祖母的日记!她夹在日记本里的一张老照片!那是…那是她年轻时在某个前朝大墓出土文物展上拍的!照片里…就有这样一块玉佩!一模一样!”
林玲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巨大的恐惧而变得尖利,她猛地抓住陈忘川的胳膊,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,一字一顿,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,带着一种颠覆认知的惊骇:
“那是…公子扶苏的贴身玉佩!史书记载,扶苏自刎前,将此玉佩赠予贴身近侍,作为信物!它…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!出现在徐福的船上?!”
“公子…扶苏?!”
陈忘川只觉得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巨响!如同九天惊雷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开!
扶苏!秦始皇的长子!那个史书记载因反对坑儒被贬上郡,最终在沙丘之变后被伪诏赐死的仁厚公子!
他的贴身玉佩,竟然出现在了两千多年前、远赴海外(或地底)寻求长生的徐福船队主舰之上?!
这…这怎么可能?!
徐福出海是在秦始皇三十七年(公元前210年),而扶苏被赐死是在同年,秦始皇驾崩于沙丘之后!
时间上几乎重叠!扶苏远在上郡边关,他的玉佩怎么可能跨越千山万水,出现在这艘即将(或已经)抵达神秘目的地的徐福座舰上?!
除非…
一个极其恐怖、足以颠覆整个秦史的推论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绕住陈忘川的心脏!
除非…扶苏根本就没去上郡!或者…他去了,但很快就被秘密召回,甚至…他本人,就隐藏在这支由徐福率领的、承载着帝国终极秘密的船队之中?!
始皇帝派徐福寻找长生,难道…不仅仅是为了自己?更是为了…他最器重的长子?!
扶苏反对坑儒,触怒始皇,被贬上郡…这会不会是史官记载的障眼法?!是为了掩盖他参与这趟绝密航程的真相?!
这艘船…这艘停泊在诡异之地、舱室优雅、茶盏尚温、悬挂着蟠龙宝剑和公子玉佩的船…难道…难道是…扶苏的座舰?!
那杯冒着热气的茶…那刚刚似乎有人抚弄过的琴弦…那香炉里新鲜的凹痕…难道…是
那位传说中温润如玉、却英年早逝的秦朝长公子…刚刚还在这里?!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历史厚重感与终极恐怖的寒意,如同万年冰河之水,瞬间淹没了整个船舱!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,沉重得令人窒息!
陈忘川、林玲珑、阿吉三人,如同三尊被冻结的石像,僵立在原地。
他们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块散发着温润光泽、却承载着惊天秘密的扶苏玉佩上,又惊骇欲绝地扫过那杯袅袅冒着白气的茶盏。
公子扶苏…徐福…长生…幽灵船…热茶…
所有的线索在玉佩出现的瞬间,被强行扭结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、颠覆一切认知的恐怖漩涡!
历史的真相被彻底撕开,露出了其下深不见底的、令人绝望的黑暗!
船舱内那优雅的布置,此刻在三人眼中,不再是闲情逸致,而是一座华丽而冰冷的…活死人墓!
而那位应该早已化为枯骨的大秦长公子,他的“身影”,似乎正随着那袅袅茶香,无声地弥漫在这片凝固的时空里,静静地…注视着他们这三个闯入他永恒“行宫”的不速之客!
陈忘川的声音在死寂的船舱里如同冰冷的凿子,一字一句敲进林玲珑和阿吉的骨髓:
“如果…当年被赐死的扶苏…根本就是个替身呢?”
他猛地抬头,眼中炸开骇人的精光,“真正的扶苏,或许早就在徐福的船队里!秦二世必须杀死那个‘扶苏’——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揭穿,咸阳城里的长子,是个西贝货!”
这个推论如同无形的鬼手,瞬间扼住了三人的咽喉。
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,只有那杯矮几上的热茶,还在袅袅蒸腾着白气,像极了某种来自两千年前、无声的嘲弄。
“胡亥…他知道自己杀的是假货?”林玲珑的声音干涩发颤,手电光不自觉地扫向舱壁悬挂的蟠龙宝剑,以及剑柄下那块羊脂白玉佩——公子扶苏的信物。
玉佩在光束下泛着温润的光,却冷得像一块千年寒冰。
“所以他才要杀光所有知情的兄弟姐妹…二十三人…一个不留…连嫁出去的公主都要召回分尸…这不是残暴…是灭口!”
阿吉的小脸惨白如纸,她死死攥住林玲珑的衣角,大眼睛惊恐地扫视着船舱每一个幽暗的角落。
古琴、香案、字画…这些优雅的布置此刻在微弱的光线下扭曲变形,仿佛随时会从阴影里伸出一只属于秦朝公子的、苍白的手。
“真扶苏在船上…假扶苏死在咸阳…”陈忘川喃喃自语,瞳孔因思维的剧烈冲撞而收缩,
“那胡亥的皇位…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!他怕!怕得要死!怕真扶苏有朝一日乘风破浪…从这地底归来!”
突然!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,身体剧震!
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,猛地钉死在案几中央——那个被打开后空无一物、却又妖异无比的青铜盒子上!
“不对!盒子…那盒子!”他低吼一声,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回案几旁,动作迅猛得带起一阵阴风,吹得案上尘埃如同骨灰般盘旋。
“忘川?!”林玲珑惊叫。
陈忘川根本不答。他一把抓起那个冰冷刺骨的青铜方盒,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。手电筒被他粗暴地横过来,几乎贴在了盒子底部粗糙的表面上!
惨白的光束不再是垂直照射,而是以一种极其刁钻的、近乎平行的角度,死死地“刮”过盒底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黝黑内壁!
“你在找什么?”林玲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印记!这种盒子…这种机关…”陈忘川的呼吸粗重如牛,额角青筋暴起,汗水混合着灰尘滑落,
“…真正的秘密…绝不会明晃晃地放在里面给人看!它会在最不起眼的地方…在光找不到的角落…在只有知道方法的人…才能…”
他的话语戛然而止!
“我在想如果盒子里面放的是它?经过千年,一定会留下印记,虽然迷糊,但或许能看清”
“你在说什么?‘它’是什么?”林玲珑一脸雾水。阿吉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陈忘川。
在手电的照射下,底部几个极其浅淡、扭曲如蛇虫的古老篆字,被微弱的光影反差,硬生生地从那片看似光滑的黑暗里“抠”了出来!
那字迹深嵌在青铜盒子下面,并非雕刻,那是历经千年依靠自身重量磨拓下来的,早已与盒体融为一体。
若非这种近乎自虐式的、平行掠过的强光照射,在正常视角下,绝对会被视为铸造留下的天然瑕疵!
陈忘川的瞳孔缩成了针尖,身体僵硬如铁铸。
他死死盯着那几个被光影魔术唤醒的、如同鬼画符般的古字,嘴唇无声地翕动,艰难地辨认着那来自两千年前的、幽灵般的笔划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