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是宫中的赏花宴。
谢梵镜一早起来被丫鬟们簇拥着打扮。
出门时已是盛装。
她领着紫菀、半夏、白芷、茵陈四个丫鬟。
坐上了武安王府的马车。
今日武安王府一共去了两辆马车。
王妃与二夫人一辆车。
谢梵镜与谢琼华、谢春珂一辆车。
谢琼华与谢春珂今日也精心打扮了。
谢春珂今年才十三岁,那张稚嫩的脸却已经显露出了倾城姝色。
掀起裙摆跳上马车,谢春珂声音清脆:“大姐姐!三姐姐!”
谢琼华动作优雅,也上了马车,看见谢梵镜时她动作顿了顿:“大姐姐,四妹妹。”
谢梵镜点头,淡淡道:“三妹妹,四妹妹。”
谢梵镜看着四妹妹谢春珂那张经过盛装打扮后的脸,陷入了沉思。
谢春珂长得跟她亲娘瑶姨娘很像,五官几乎融合了瑶姨娘与谢三爷的所有优点。
瑶姨娘名为瑶台,是盛京城最大青楼明月楼的花魁,当年她在明月楼首次登台,一琴一舞动京城。
她五官生得极明艳,身上气质却如空谷幽兰,举手投足又带着些大家小姐的端庄。
谢三爷第一次见瑶姨娘,就被迷得七荤八素。
用自己从小到大攒的所有银子,为瑶姨娘赎了身。
当年的老国公跟太夫人,都恨不得原配生的大儿子跟小儿子废了,将国公府交给二儿子。
因此,谢三爷抬瑶姨娘入府,只随便跪了几个时辰,太夫人与老国公爷便同意了。
如今谢春珂这张脸,比瑶姨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
这样的美貌,寻常家世护不住。
但若嫁入勋贵之家,那些人眼皮子浅,只会让谢春珂做妾。
谢梵镜想到宫中那几位皇子,忍不住皱眉,谢春珂若被皇子看上.......
太子孱弱,二皇子暴戾,三皇子阴狠,四皇子谨慎,五皇子冲动、六皇子狠毒,皆不是良配......
女孩子有美貌是好事。
但如果有美貌却没有相当的家世,与足够的能力能护着自己,那便是灾难了。
不过,若真要选一个,那五皇子元曜最佳。
前世,谢春珂利用自己的美貌,设法进了后宫,成为新帝贵妃。
后来在宫宴,谢春珂刺杀新帝,要为谢梵镜跟谢家报仇。
新帝差点儿就死了,却愣是被太医救回来。
新帝大怒,索性用谢春珂做饵,引诱嫡五皇子宸王元曜入宫,将他万箭穿心。
再以贵妃水性杨花为由,将谢春珂五马分尸。
五皇子能为了谢春柠赴死,定是爱她入骨。
倘若今日谢春珂真被皇子看上,谢梵镜希望是五皇子。
想必,五皇子也定能许她正妻之位,为她抗争到底?
谢春珂察觉到长姐的目光,久久落在自己身上。
她歪头疑惑地问谢梵镜:“大姐姐,你这么看我做什么?”
谢琼华也投来目光,无声询问。
谢梵镜摇摇头,笑道:“四妹妹好看。”
谢春珂笑起来。
谢琼华在旁边揪着帕子,隔一会儿,又看一眼谢梵镜。
神情带着犹豫。
谢梵镜见她这样,直接开口问:“怎么了?三妹妹?”
谢琼华神色不安。
她咬着唇问:“大姐姐,如今我爹污名在外,又被夺了功名。我哥哥只有个虚衔,那我的前程......”
她神色无辜又茫然。
全然没有了当初与家人一起算计谢梵镜时那种狠劲儿。
现在才像一个正经十多岁的小姑娘。
谢梵镜笑了笑,她知道谢琼华是个有野心的小姑娘。
“你爹污名在外,那又怎样?你如今依然是我武安王府的三姑娘,这就是你最好的身份证明!你父亲做错的事,与你何干?”
谢琼华望着谢梵镜,惴惴不安的神情终于缓和些许。
她突然对着谢梵镜跪下:“大姐姐,前次,多谢你相救!从前是我狭隘,是我做错了!以后,我一定万事都听大姐姐的话。”
谢春珂望着眼前一幕,有些惊呆。
马车中只有姐妹三人,并一个紫苑。
谢梵镜与紫苑看见这一幕,倒是神色没什么变化。
谢春珂也跟着一起跪下:“我也谢谢大姐姐相救,都听大姐姐的!”
谢梵镜忍不住笑了:“你跟着瞎掺和什么?”
谢春珂下跪,是为了感谢谢梵镜在三夫人面前对她跟姨娘的多次回护。
瑶姨娘是个知恩图报的,她也时时会让谢春珂拿一些为谢梵镜绣的里衣、香囊、绣帕,作为回谢。
护着这美丽柔弱又懂得感恩的母女俩,谢梵镜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之事。
当年谢三爷是说了的,除了瑶姨娘,谁都不娶。
他与三夫人成婚,是三夫人与太夫人故意设计,非要插入其中。
如今三夫人过成这样,实在是咎由自取。
可她却不反省自己的错误,还对着本该是正妻嫡女的瑶姨娘与谢春珂如此苛责。
谢梵镜起身扶两人起来:“行了行了,都起来吧!只要相互扶持,永不背弃,那我们就永远是一家子姐妹!那些外道的话,以后不许再说了!”
很快到了皇宫门口。
所有人都下马车,步行入内庭。
大家小姐们,也都下车步行。
谢家三姐妹目之所及,皆是霞姿月韵,云鬓花颜,罗绮生香。
这场赏花宴,说是为了谢梵镜择婿。
实际上,满盛京城的贵公子小姐,都到场了。
东太后喜爱做媒,尤其喜爱乱点鸳鸯谱。
她先前也在赏花宴上点了几对公子小姐赐婚。
最后,无一不是怨偶。
谢梵镜甚至怀疑,东太后没有自己的孩子,也没有别的什么乐子。
所以索性故意逼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,别人越不开心,她便越开心。
“哟,这不是长宁郡主吗?怎么,今日带着两位妹妹一块儿出门?”
“啧,长宁郡主真是心善啊!谢二爷干了那样的事情,都犯错被逐出族谱了,你竟然还带着他的女儿出门应酬!这样血脉肮脏的东西,就不该出现在皇家宴饮上!没得将这宴会,也熏臭了!”
一个打扮华贵,妆容厚重的女子故意对着谢琼华掩着鼻子,好像她身上真的臭不可闻。
谢琼华在盛京城中这么多年,都跟着二夫人应酬。
二夫人又是打着为镇国公府交际的由头来的。
基本上,所有人都把她们当成国公府的掌权女主人看待。
从前谢琼华无论走到哪里,都被人捧着敬着。
才养成了那样心高气傲的心性。
如今当众被人贬低,她才恍然发现,从前那镇国公府三小姐的光环,其实从来都是假的。
镇国公府的荣耀,只是短暂地落在了她们母女身上。
一旦这掌家权不在二夫人手中。
她们便什么都不是。
谢琼华倔强地咬着嘴唇,眼眶有些红。
却强忍着没有失态,维持着谢家女的骄傲。
谢梵镜眼神扫过那女子:“寿宁乡君这话好笑,父亲若有过错,子女难道便一世不活了?再说,谢二爷虽然犯错被逐出族谱,可他的家人并无过错。二婶兢兢业业打理国公府多年,既有功劳也有苦劳。二哥哥谦逊有礼能力出众爱护弟妹,三妹妹孝顺长辈德容出色,他们凭什么替人受过?”
寿宁乡君皱眉,还想说什么。
谢梵镜没给她冲上来打脸的机会。
继续道:“再说,若真要提出身,再如何,我三妹妹也是武安王府的嫡三小姐,身份尊贵。寿宁乡君......啧。”
谢梵镜这句话意味深长。
表情更意味深长。
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,瞬间从嘲笑谢琼华,变为集中在了寿宁乡君身上。
寿宁乡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拳头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。
寿宁乡君的母亲是东太后的侄女,当年所嫁非人,嫁给一个纨绔子,那纨绔子寻花问柳,东太后的侄女心性高,便也在外玩男人。
后来夫妻双方在外面玩儿时抓奸到对方,竟然互相用刀子捅死了对方。
此事是当年的最大丑闻。
那侄女是东太后最喜爱的一个,夫妻两死后,东太后又膝下空虚,心疼侄孙女,她干脆将寿宁乡君抱回宫中养育。
还逼着陛下给了个寿宁乡君的封号。
若真要论起来,寿宁乡君若不是有东太后这个给力的姑祖母,各方面条件还真不如谢三小姐,竟还有脸当众讽刺谢三小姐?
至少人家双方父母都出身名门,且只是父亲犯错。
她自己又长得国色天香,才艺容貌样样出色。
在满盛京城中,除了盛京双姝外,谢三小姐便是最优秀的贵女了。
只可惜,如今出了这件事,那些原本看上谢三小姐的夫人们,估计要打退堂鼓了。
谢梵镜将手放在谢琼华手上,轻缓地拍了拍。
“别怕,长姐护着你们。无论有什么事,只要自己没犯错,只管挺直了腰杆做人就是,至于旁的事,日后会有解决办法!”
谢琼华感受到那只温暖柔软的手按在自己手上,她顿时十分安心,点点头。
只是奇怪,长姐在闺中娇养着,这手心怎会有薄茧?
寿宁乡君不敌谢梵镜。
原以为这番对话,会挑起姐妹的争端,让谢家姐妹反目。
结果她反倒惹了一身骚。
寿宁乡君红着眼一路往那慈宁宫去。
她在慈宁宫长大,进这宫殿中如入无人之境,东太后曾说了,寿宁乡君来,不必通报。
寿宁乡君一路顺畅无阻走进慈宁宫内殿。
便听见东太后与二皇子的声音。
“今日这事儿,只许成功,不许失败,明白吗?”
东太后眉眼阴沉,望着二皇子:“显儿,别再让皇祖母失望了!”
二皇子元显在台阶下恭敬地拱手:“放心吧,皇祖母,今日之事,孙儿已安排得万分妥当!那谢梵镜跟楚见月,孙儿必要拿下其中一个。”
“到时,是选择给西川质子做妻,还是给我孙儿做妾。孙儿相信,她们若是不傻,定会选择孙儿!”
东太后眉眼舒展开,笑了:“嗯,就是这个道理!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,又这样自信英武,满朝贵女,哪会有不喜欢的?去吧!别耽误了今日正事!定要成功让谢梵镜,给你做侧室!”
二皇子点头。
正要告退。
寿宁乡君急忙上前行礼:“皇姑祖母,二表哥!”
二皇子看到寿宁乡君,眼中闪过不耐。
点了点头,便要走。
东太后看见她,笑了笑,正要喊寿宁乡君上前。
寿宁乡君抢先道:“二表哥等等我!我有事找你!”
又扭头对着太后道:“皇姑祖母,今日莹儿不能随侍在您身侧了!我有事要找二表哥说!”
东太后露出慈祥的笑容:“行,女大不中留了,你去吧!”
寿宁乡君拎着裙摆朝二皇子跑去。
二皇子眼底飞快地闪过不喜。
等寿宁乡君跑到近前,俏皮可爱地朝着二皇子露出笑容,问他:“二表哥,你怎么也不等等莹儿?”
二皇子挤出个笑:“寿宁表妹,有何事找我?我这会儿,有点忙。”
二皇子母妃不被父皇喜爱,东太后那年膝下空虚,想在满宫皇子公主中挑个孩子承欢膝下。
二皇子生母势弱,便被挑中了送去慈宁宫。
他还没在慈宁宫养几年,这寿宁乡君被送进了宫。
二皇子见惯了皇妹们长得美丽乖巧,从未见过这样容貌普通又狠毒跋扈的小女娃。
但碍于东太后喜欢这个侄孙女,二皇子便也必须做出对寿宁乡君很好的模样。
当初,东太后甚至还想给寿宁乡君请个郡主封号,被皇帝以“无功之后,德不配位”的名义硬生生压了下来。
前段日子得知长宁郡主被封,东太后气得在慈宁宫连摔了三套茶盏。
连声说委屈了她的寿宁。
但这都不是二皇子厌恶寿宁乡君的理由。
他厌恶寿宁乡君,主要还是因为这女人心思恶毒,之前东太后还差点想把寿宁乡君指给他做正妃!
看到寿宁那张化了浓妆,才勉强有几分姿色的脸,听着她那矫揉造作的撒娇声调,二皇子的笑几乎挂不住。
寿宁乡君嘟嘴道:“方才我为长宁郡主说话,她竟然为了个出身卑贱的女人当众打我的脸!二表哥,方才你跟皇姑祖母不是正在说要让谢梵镜做侍妾吗?我有法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