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太监既震惊又惋惜。
出了这样大的事,他自然要前去探望。
也好打探清楚情况,回宫跟陛下回禀此事。
谢梵镜与镇国公夫人亲自领着大太监去了镇国公如今待的卧房。
里面,今日来参宴的太医齐聚一堂。
一旁的铜盆中,已经盛了半盆黑血。
镇国公躺在床上,衣襟大敞,面如金纸,唇色发乌,唇边还有未擦拭干净的紫黑血迹。
他身上新旧交错的伤痕蜿蜒密布,十分令人震撼。
大太监看着这一幕,眼中闪过动容。
他低声问一旁的秦院判:“秦院判,国公爷如今情形,如何了?”
秦院判神情极凝重:“大监,国公爷今日中的毒,其实剂量不算大,毒性倒也算不得猛烈。只是先前国公爷体内沉疴过多,加上旧疾未得医治,外加长年累月被人下毒,体内积聚的毒素累积在一起,今日统统爆发了出来!这才棘手。”
大太监眉头紧锁。
如今,镇国公是大邺的一道防线,只要他屹立不倒,西川人听见他的名字,便闻风丧胆。
若镇国公出事,西川定会闻风而动,日后.......
大太监已经不敢想这后面的事了。
谢梵镜听了秦院判的话,心头巨震。
什么?!
诱发从前在体内积聚的毒素?!!?
可是,前世并未有此事啊!
还是说,前世另外有人也盯上了她父亲,只是下毒做的隐蔽,镇国公还未来得及毒发,便被叛国罪名处死。
谢梵镜心头陡然生出一股凉意。
究竟是谁?
步步为营,想置她们国公府于死地?
更可怕的是,能接触到镇国公衣食住行,对他下毒之人,只有身边亲近的亲卫,以及亲人。
镇国公连二房的人都完全不信。
外人给的任何东西,他绝不会碰一下。
那么,这毒只有可能是身边他信任之人下的。
而镇国公的亲信均是镇国军中,世代传承下来的血脉,从小便被教导忠诚.......
谢梵镜宽袖底下的手指,忍不住紧握成拳。
她定要将这条毒蛇找出来!
大太监没想到来宣旨,竟能撞破这样大的事。
他急着回宫向陛下禀报此事,匆匆与镇国公府的人告别。
临安王却叫住了他:“大监,还有件事,我此时正为难,不知如何决断。”
紧接着,他靠近大太监,将太夫人与谢二爷今日所做之事,以及他查出来的结果都告诉了大太监。
大太监眉心聚拢,鼓成小山包。
“好,多谢临安王提醒!我必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陛下!只是还请临安王在此帮忙稳住大局,等陛下派人前来!”
临安王轻轻颔首:“好。”
大太监脚步匆匆,朝外走去。
临安王负手而立,对着在场前来赴宴的朝臣勋贵极其家眷叮嘱道:“镇国公之事关乎我大邺朝,烦请今日在场之人,勿要将镇国公受伤之事泄露出去,否则,陛下那边......”
临安王眯了眯眼。
在场的朝臣没想到,素来不关心政事,只附庸风雅的临安王在真遇到了大事的时候,竟如此临危不乱,还能将事情考虑的如此周到。
闻言,在场的朝臣纷纷应是,表示回去会约束家中家眷。
皇子公主,及年轻一辈宗亲,也迫于小皇叔身份,点头应是。
临安王帮着镇国公世子、靖宁侯等人,将宾客送走。
太夫人暂时被关押在柴房。
贺兰辞回来时,一切事物已尘埃落定。
他还未仔细看清楚谢梵镜,她便已转身进了镇国公在的屋子。
他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红色衣角翩跹而过。
以及闻到空气中残留的雪中春信冷香。
贺兰辞忍不住心中失落。
他还未来得及试探谢梵镜是否重生,两人就这样再次错过。
他盯着那个方向。
一旁的二皇子扭头看他,皱眉道:“你在看什么?”
贺兰辞垂下头:“没什么,殿下,我们此时要回宫吗?”
二皇子为人阴狠嚣张,且喜欢折辱人,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靠山。
但诸位皇子中,二皇子刚愎自用,最好操控,且除了太子外,他居长。
二皇子起码能护住他。
如今贺兰辞重生回他人生最为艰难之时,只能先利用二皇子,一点一点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。
二皇子点头,神情有些疑惑:“嗯,只是本皇子想不通,那郑铎明明去了内院,怎么他如今人不见了,谢大小姐也毫发无损?我如何跟母后交差?”
贺兰辞此时才想起来,他去那个院子,本来目的是为了给郑铎个教训。
他眉头微拧:不对啊!他去的时候,那个人便已经不在了,他人去哪儿了?
镇国公府今日频频出事,二皇子再蠢也晓得轻重。
知晓此时不宜再生事,不然,大太监回去禀告了父皇,没他好果子吃!
二皇子悻悻地领着人走了。
贺兰辞做出恭敬状,垂着头跟在二皇子身后。
二皇子瞥一眼他,面露得意。
说来,这贺兰辞也是西川王子。
跟他一样的身份,如今却跟在他身后,当一个小厮般的角色。
二皇子心情好起来,手背在身后,哼出小调儿。
贺兰辞眉眼闪过阴翳,眼底一片寒凉。
敢让人动谢梵镜,二皇子必死!
谢梵镜看了眼内室,临安王还在与太医商讨治疗方案。
谢梵镜扭头对着忍冬与白芷小声吩咐几句。
两人都点头出去了。
谢梵镜原本只想着做戏,也知晓二夫人那毒其实很好解。
借此机会中毒,只是为了一箭三雕:一来,坐实太夫人阴险毒辣,谋害国公,让她无法翻身,必死无疑。
二来,也让镇国公借此在皇上面前展示多年来的艰辛:他在外征战并不是一帆风顺,而是为了大邺朝百姓与皇帝,九死一生地在战斗。
希望让皇帝生出一丝对镇国公府的怜悯:镇国公这样为了大邺朝奉献,竟还有人在背后搞鬼,意图谋害国公!
三来,她也想趁着这次机会,好好地调理镇国公的身子。
她知晓前世,镇国公在这时候身体已出现许多不适症状,却强撑着没跟皇帝请辞。
毕竟文死谏,武死战。
武将最好的宿命,惟有死在战场上这一条。
前世镇国公府一退再退,还是狡兔死,走狗烹。
谢梵镜不愿家人再为这样的皇室卖命。
不值得。
可没想到她算无遗策,唯独算漏了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