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一路向上,直冲天灵盖。
显微镜的目镜里,那串在光纤表面凝固的暗红血迹,不再是随机的污渍,而是一串清晰得令人发指的数字序列。
每一个弯折,每一个断点,都像一个程序员精心编写的代码,嘲弄着我们之前的无知。
“是器官供体的脑波频率——周明远在同步他们的意识——”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。
这个推论太过疯狂,它意味着周明远不只是在物理上掠夺那些无辜者的器官,更是在窃取他们最后的思想,最后的记忆,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,变成他庞大计划里的数据节点。
我还没从这惊骇的发现中回过神来,身旁的林疏桐已经有了动作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,用镊子夹起一小块沾染了血迹的光纤样本,猛地将其投入了手提式分析仪的注射口。
“滴”的一声轻响,仪器开始高速运转,发出低沉的嗡鸣。
她的侧脸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峻,眼神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那一行行滚动的分析数据。
“强化剂代谢产物在急剧升高——”林疏桐的声音比我更加冰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这不是普通的强化剂,它的分子结构……在被另一种未知的催化剂强行解离和重组。周明远在用供体……当成活体生物反应器!”
活体生物反应器。
这个词像一枚钢针,狠狠刺入我的大脑。
我瞬间明白了,同步脑波只是第一步,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强化剂在人体内产生的复杂生化反应,去制造某种……他需要的东西。
“走!”我当机立断,一把合上显微镜的箱子,“数据链路的源头,肯定就在这片集装箱区。”
林疏桐没有废话,提着分析仪跟在我身后。
港口的夜晚,海风腥咸而潮湿,巨大的集装箱像一座座钢铁的墓碑,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。
我们穿行在这片钢铁丛林里,每一步都踩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。
头顶昏黄的照明灯光线微弱,在地面投下我们被拉得奇形怪状的影子,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。
“等等。”我猛地蹲下身,伸手指着第三排一个深蓝色集装箱的底部。
那里,有一道刚凝固不久的血痕,在锈迹斑斑的钢铁上显得格外刺眼。
我用随身携带的微型卡尺小心翼翼地测量着。
“手术刀划痕的倾斜角度……是三十七点五度。”我的心跳开始加速,“这个角度,和他所有文件的签名落款角度一模一样……周明远来过这里,而且很匆忙,甚至没来得及处理痕迹。”这不仅是他的签名,更是他的标记,一种病态的、对自己杰作的炫耀。
就在这时,林疏桐突然向后退了一步,猛地捂住了口鼻,眼中满是震惊。
“这味道……”她压低声音,每一个字都透着难以置信,“是消毒水的味道……但配方不对,里面加了微量的秋水仙碱和氯胺酮,用来抑制神经末梢的过度反应,同时维持肌肉活性……这是老胡的独家配方!”
老胡,那个失踪了半年的法医,也是林疏桐的老师。
他最擅长的就是处理高度腐败的尸体,而这个配方,是他为了在尸体上进行精细解剖时,防止肌肉组织因神经反射而抽搐的秘密武器。
周明远不仅得到了老胡的配方,还把它用在了活人身上!
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,扼住了我的咽喉。
我们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。
一切线索都指向了我们面前不远处的那个集装箱——第17号,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箱体,在这一片五颜六色的钢铁巨兽中,显得格外突兀,像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墓。
我们正准备靠近,那扇厚重的集装箱门,却“咔哒”一声,毫无征兆地向外弹开了一条缝隙。
紧接着,一个女孩凄厉而绝望的呼救声从中传来,撕裂了港口的寂静:“爸爸!救我!他们要抽干我的血!”
是小芸!
市中心医院那个等待心脏移植的小女孩,周明远名义上的病人!
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,来不及思考,本能地冲向集装箱侧面连接着的一捆粗大电缆。
我认得出来,那是高带宽的数据传输光缆,上面还有我们刚刚分析过的血迹。
“他在实时传输数据!”我嘶吼着,抽出战术匕首,狠狠地劈砍下去。
火花四溅,坚韧的线缆外皮被我一刀刀割开,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光纤。
随着我最后一刀奋力切下,整捆电缆应声而断。
我大口喘着气,回头对林疏桐喊道:“供体的生命体征数据正在被传送到一个外部终端——我切断了!”
然而,身后却没有任何回应。
我心中一紧,猛地回头,却看到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站在林疏桐身后,冰冷的手术刀锋刃,正抵着她的脖颈。
是周明远。
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研究服,脸上带着温和而病态的微笑,仿佛我们不是闯入者,而是他期待已久的访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