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指尖冰冷,分光仪的探针却稳如磐石。
金属表面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,仿佛连空气都被它割裂了一丝。
当它刺入化工厂B区那台庞然大物般的离心机外壳时,我几乎能听到金属分子在无声地哀嚎——一种低频的、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震颤,沿着仪器传导至我的指节,让我一阵战栗。
屏幕上,一条细微的曲线正在生成,像一道刻在钢铁骨骼上的伤疤,蜿蜒而扭曲,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宿命感。
我屏住呼吸,将它与赵宏那枚磨损警徽的扫描图重叠。
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机油混合的味道,仿佛整个厂房都在喘息。
“吻合了……”我对着通讯器低吼,声音因压抑的激动而沙哑,“金属疲劳纹路,与赵宏警徽的第四道磨损痕,完全吻合!”
我的话音在空旷的厂房里激起回响,仿佛投下一颗深水炸弹。
每一声回音都像在敲打我们心头的鼓点。
身旁的林疏桐没有作声,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正死死地钉在我展开的另一张图纸上。
她站得很近,我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拂过我的肩膀,带着一丝焦虑与紧张。
那是我们费尽周折才复原出的示踪剂分布图,放射性元素的衰变轨迹在图上画出一条诡异的曲线,像一只无形的手,指向一片空白。
纸面微微发烫,仿佛那些数字和线条本身也在燃烧。
“放射性元素的衰变曲线,指向一个被强行抹去的实验记录!”我补充道,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,射向我们一直以来追寻的真相。
指尖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,仿佛握住了某种不可触碰的秘密。
就在这时,林疏桐那边有了突破。
她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,带着一丝急促和难以置信:“沈墨,通风管道样本!质谱仪锁定了聚氨酯纤维的分子链结构……这和三年前,陈野那起误判案现场提取的‘墙灰’物证,完全一致!”
我的心跳猛地一滞,耳边仿佛响起一阵嗡鸣,像是远处雷电即将炸裂的预兆。
陈野。
这个名字像一根刺,扎在我心里整整三年。
那种痛,是钝的,是慢性的,此刻却突然变得尖锐起来。
一个同样优秀的痕检警员,因为一起看似证据确凿的爆炸物制造案,被我们亲手送进了监狱。
“不止如此!”林疏桐的声音陡然拔高,背景里传来飞速敲击键盘的声音,“我查了赵宏三年前的警员档案!他有一周的‘公干’记录,地点……正是这家化工厂的B区!”
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集成一张天罗地网,而网中央,就是那个我们曾经无比信任的背影——赵宏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,连风都无法穿透这沉重的真相。
仿佛是为了印证我们的猜测,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电流的嘶嘶声,随即,赵宏那带着一丝戏谑的冷笑清晰地响起:“沈警官,林警官,恭喜你们。终于找到了我这场‘完美犯罪’的源头。”
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他就在附近!他一直在监听我们!
“陈野最后的录音?”赵宏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炫耀,“那不过是我在离心机旁的‘即兴表演’罢了。你们不是一直在为找不到声源而苦恼吗?”
他的话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我脑中最黑暗的那扇门。
那段录音,是陈野案唯一的疑点。
陈野在被捕前,曾用加密频道发出一小段模糊的音频,背景里有一种持续而独特的机械轰鸣声。
我们动用了全市最好的声纹专家,也无法匹配到任何已知的设备。
“离心机……”我猛地抬头,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巨大的金属怪物,它的表面泛着冷光,像是某种沉默的见证者,“离心机运转时的特定频率,和录音背景音里的那0.3秒延迟……是你故意留下的!你想让我们相信,录音时你和陈野在同一个地方,但实际上,你利用这0.3秒的延迟,制造了一个时间差!这是你为自己量身定做的‘不在场证明’!”
对讲机那头沉默了片刻,接着是更响亮的、近乎疯狂的笑声:“哈哈哈哈!沈墨啊沈墨,你果然没让我失望!没错,谁能想到呢?一台设定好延迟启动的录音设备,一台高速运转的离心机,就足以颠覆时间和空间!”
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这不是谋杀,这是对逻辑本身的亵渎。
我大步流星地冲出厂房,身后的林疏桐紧紧跟着。
夜风吹过,带着一股潮湿的铁锈味,仿佛连空气都在腐烂。
赵宏的身影就站在B区出口的阴影里,手中把玩着那枚沾血的警徽,仿佛那不是耻辱,而是一枚勋章。
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得老长,像一道扭曲的影子。
“还没完呢!”我逼近他,双眼因愤怒而赤红,“警徽上不止一道划痕!第三道!那道最深的磨损痕,我一直想不通它是怎么来的!”我一把扯开他的袖口,那里空空如也,本该别着警徽的地方,只剩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金属刮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