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报告!”
叶彦琛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外站定,哪怕无人看见,也双脚并拢站得笔直。
连续几天的硬座颠簸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疲惫的痕迹,身上的军装虽然沾染了些路上的风霜,但依然笔挺。
“进来。”
一个沉稳浑厚的声音从门内传来。
叶彦琛推开门,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宽大的办公桌后,坐着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军人,正是他的直属领导,京城三十六师的师长秦国江。
“师长!”
叶彦琛立正敬礼,身姿挺拔如松。
秦国江抬起头,看到是他,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:
“彦琛,这么快就回来了。黑省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?狼患怎么样,没出什么大乱子吧?”
他放下钢笔,身体微微后靠,目光审视着风尘仆仆的爱将。
“狼患已经彻底清除,前进大队没有新增的人员伤亡,善后工作也交由地方民兵和公社负责。”
“好,你办事我向来放心。”
秦国江赞许地点点头,指了指对面的椅子,
“坐吧,看你这一身寒气,怎么不先回家看看?你母亲怕是要念叨了。”
叶彦琛没有依言坐下,反而向前一步,站得更加笔直。
他双手拿着那张薄薄的报告,小心地放在秦国江宽大的办公桌中央,眼神坚定,声音郑重:
“报告师长,狼患已经清除,但我还有个人的重要事情亟待处理。”
叶彦琛的神情严肃,带着近乎虔诚的认真:
“这是我的结婚申请报告,恳请组织审查批准!”
秦国江的目光落在报告上,脸上没有太大的惊讶,反而带着一丝了然和探究:“哦?这么急?看来是认定了?”
“是。”叶彦琛回答得斩钉截铁,没有丝毫犹豫。
“苏月棠……”
秦国江看着报告上熟悉的名字,低声重复了一遍。
他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,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看穿叶彦琛的决心:
“好,既然你如此坚定,想来都已经考虑清楚了,我这边没有问题。”
他拉开抽屉,拿出一枚私人印章,蘸了印泥,在报告上用力盖下一个鲜红的印记。
“按程序走政审。”
秦国江将报告推回桌沿,起身拍了拍叶彦琛的肩膀,语气温和:
“等人到了京城,领来家里吃个饭。”
叶彦琛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,眼底露出一抹感激:
“谢谢师长。”
此时的前进大队正被冬日的阳光笼罩,空气中弥漫着松针和冻土的清冷气息。
苏月棠背着沉甸甸的背篓,踩着积雪覆盖的枯枝落叶,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在山道上。
突然,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间。
在一处向阳的背风坡,几株被枯枝半掩的野生黄芪和党参顽强地探出头。
苏月棠蹲下身,指尖拂过枯枝,一缕木系异能悄然探入地下,精准地包裹住那深埋的根茎,轻轻一提,几根品相极佳、带着泥土芬芳的药材便被完好无损地“取”了出来,瞬间消失在手中。
不远处,几棵老橡树下,散落着不少的榛子和松塔。
苏月棠也没有放过,一一收入了背篓之中。
回到家,她换好衣服就去了贺芸妹的屋子。
贺芸妹正趴在暖炕上,背后厚厚的纱布已经拆掉,换成了轻薄的药贴。
看到苏月棠进来,她立刻扬起笑脸:“月棠姐,你又上山了?”
“嗯,运气不错,捡了点山货。”
苏月棠拿了一把还带着寒气的松子放在炕沿:
“这个有营养,你没事就当零嘴吃。还有些栗子,可以用来煮粥。”
她自然地坐到炕边,拿起旁边小炉子上温着的药碗,试了试温度,递给贺芸妹。
药汤里,被她悄悄加入了几滴灵河水。
贺芸妹小口喝着药,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这些日子,它早就已经习惯这药让人身体暖洋洋的效力,但也没有多想,只当是苏月棠找的方子好。
一碗药很快见了底,贺芸妹将碗递给了苏月棠,一脸真诚与感激:
“谢谢月棠姐,你对我真好。”
苏月棠眼底带笑,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:
“傻丫头,你之前不也是这么照顾我的吗?”
天色渐晚,京城庄家小楼里的氛围也算得上融洽。
二楼一间布置得温馨精致的卧室里,庄诗语正对着一面梳妆镜仔细描画着眉毛。
镜中的人眉目如画,唇瓣嫣红,一身崭新的鹅黄色羊毛呢子裙衬得她娇俏可人。
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甜蜜的笑意,哼着时下流行的小调。
刚刚接到消息,说今天看到叶彦琛的车进了军区大院。
她就知道,叶彦琛会回来的。
他会知道谁才是对自己最有利,也最明智的选择!
她放下眉笔,拿起一瓶新从友谊商店里买到的香水,轻轻在耳后点了点。
清雅的花香弥漫开来,她都能想象到自己出现在叶家,出现在风尘仆仆、深受打击的叶彦琛面前,送出温柔慰藉的场景。
正当庄诗语脸颊飘过几抹绯红之时,房门突然被敲响了。
“进来。”
庄诗语心情正好,声音都带着雀跃,自然也没注意到敲门声中的犹豫。
门被推开,进来的是她的母亲裴玉婉。
裴玉婉走到女儿身边,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什么笑容,反而带着一丝忧虑,欲言又止:
“诗语啊……”
“妈,怎么了?”
庄诗语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,随口问道。
“那个,刚才你爸接了个电话。”
裴玉婉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不安:
“是军区那边来的消息……”
庄诗语的手顿住了,心头莫名一跳,一丝不详的预感悄然升起。
她转过身,看着母亲:“什么消息?关于叶三哥的?”
裴玉婉艰难地点点头,下意识地避开女儿的目光:
“说叶彦琛他,他今天一回军区,连家门都没进,就直接去了秦师长的办公室,递交了……结婚报告。”
“啪嗒!”
庄诗语手中那瓶精致的香水掉落,砸在发亮的实木地板上,发出炸裂的声响。
浓烈到刺鼻的香气瞬间在房间里爆炸开来,一如她此刻脑中轰然炸裂的惊雷。
“他,他怎么敢?”
庄诗语脸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得干干净净,精心描画的眉眼变得扭曲,甜蜜旖旎的幻想瞬间被“结婚报告”四个字碾得粉碎。
裴玉婉被女儿的表情吓住了,她下意识想去拉女儿手:“诗语,你……”
庄诗语猛地抽回了手,动作快得像被什么烫到。
她没有看母亲,而是死死盯着镜中自己惨白而狰狞的脸。
半晌,镜中的人影嘴角向上扯动,勾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。
“呵……”
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庄诗语唇间溢出,“好一个苏月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