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铺老板娘的话刚落,就见个穿粗布裙的姑娘挤进来,手里攥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,指节因用力泛白:"给我来本《科举策论范本》,要王莹姑娘那篇'治西域如织锦'的。"
旁边戴方巾的书生斜睨她一眼,扇子敲着掌心:"女子读策论有啥用?还不是要回家织布。"
姑娘把铜钱"啪"地拍在案上,眼瞪得溜圆:"我娘说了,织布能换路费,考中了能让西域的姐妹都学会织锦算学!前儿月氏女眷来学织锦,还问我咋算经线密度呢!"
书铺老板娘赶紧抽了本递过去:"阿翠快拿着,这是今早新到的,王莹姑娘的策论后面还附了算学公式呢。"
竹简堆里,一枚刻着"科举"字样的玉镇纸滚了出来,在夕阳里闪着温润的光,正好落在阿翠脚边。她捡起来揣进怀里,像揣着块暖玉。
不远处的铁匠铺,赵五正给新箭簇刻"科举"二字,火星溅到王铁蛋的酒坛上,烫出个小坑。
"你这坛酒可得酿好些,"赵五头也不抬,锤子敲得"叮当"响,"等放榜那天,中了的考生准来打酒。昨儿张婆还说,要给女考生蒸胡麻饼当考点心。"
王铁蛋蹲在旁边磨酒坛,坛身上新刻的"贤路广开,酒香万里"还沾着木屑:"放心,我多加了两斤桑葚,甜丝丝的,女考生准爱喝。阿里那小子刚送来两坛西域葡萄汁,说掺在酒里更爽口。"
窗外,阿里举着快绣完的凤凰旗,正让狗蛋帮着拽直。旗面上的凤凰展翅欲飞,爪子下的葡萄藤缠着麦穗,缠得紧紧的。
"再...再绣朵锦花,"阿里指着旗角的破洞,"给...给考中的女先生戴。李珠姑娘说,她姐姐最爱的就是蜀锦牡丹。"
狗蛋拽着旗尾直蹦:"阿里哥,再绣个小算筹!我娘说,考算学的先生都厉害!"
建章宫的铜漏刚滴过卯时三刻。
刘妧案头的《科举章程稿》摊在晨光里,文院拟定的"女红致用"科考试细则旁画着织机图样,机杼上还标着"经线三股为合格"的小字——是班昭亲笔注的。武院呈送的"骑射算略"科评分标准下,压着王莹从西域带回的算学兵棋,棋子是用戈壁石子磨的,上面刻着"风速修正值",边角都磨圆了。
侍女将暖砚推近时,砚台里的松烟墨漾起波纹,混着殿外传来的环佩声——陈阿娇披着赤金织锦太后衣踏入,凤纹披帛上的金线正映着册页上"衡才绳墨"四字。
"看看这算分法,"陈阿娇将一方刻着"量才录用"的青铜镇纸按在册上,镇纸边缘铸着文试考场与武试演武场的对纹,"武院把骑射成绩乘以算学得分,竟算出个'将才系数'。王莹那丫头当年在西域,这系数比卫青还高两分呢,气得卫青非说算错了。"
她袖口的赤金镶玉镯碰着镇纸边缘,叮当作响:"卫子夫核了报名册,长安就有三百女徒报考,其中六十人是织锦坊的女工。张记织锦坊的阿翠,把准备陪嫁的八重锦都典当了,说要考'女红致用'科,就为了让她娘织的锦能卖到西域去。"
卫子夫扶着侍女走进,素色襦裙上绣着的暗纹考篮沾着晨露,篮沿还坠着颗小算盘珠子。
"太后,陛下,"她展开一卷绢帛,上面用不同颜色标着各郡考生来源,红色是女子,蓝色是男子,像幅彩色的经纬图,"蜀郡有女户用三匹蜀锦换的路费来京应试,那锦缎上还绣着路线图呢;代郡牧民子弟背着羊皮卷来考算学——那羊皮上画的牧场图,比太学博士的还精细,连哪块草地适合放母羊都标着。"
她指着绢帛末页那张压平的报名帖,上面用歪扭的墨字写着:"我娘纺的锦,够我考三场。若中了,就教西域姐妹纺更好的锦。"
"这是南阳织锦女工赵春妞写的,"卫子夫笑着补充,"她还带了自己织的'考场方位锦',说要给同来的女考生当信物,谁迷路了就按锦缎上的经纬找。"
窗外忽然传来太学方向的钟磬乱响,"哐啷哐啷"像谁在砸铜器——是老儒们争执时碰倒了钟架。
刘妧想起三日前在文院主持考官遴选时,老博士们拍着桌子喊:"女子考卷,岂可用男子衡文?她们懂什么经义!"气得班昭把算筹拍在地上:"我带的女徒,算学比你们的门生强十倍!上月考'西域粮秣账',她们算得比户部吏员还快!"
此刻殿外传来木屐与竹简相击的脆响,"哒哒哒"夹着"哗哗"声。太学博士申公领着数位老儒疾步而入,象牙笏板上还沾着弹劾奏折的墨迹,显然是刚写完就赶来的,连袍角的褶皱都没抚平。
"陛下!女子考卷当另设女考官!"申公的笏板差点撞翻博山炉,香灰撒了一地,"若让男考官评阅女卷,成何体统!男女授受不亲,难道忘了吗?前儿有男考生偷看女考生的策论,传得满街都是,说'女子写的都是闺阁话'!"
他展开的《礼记·内则》上,"男女授受不亲"八字被朱砂圈得通红,像要滴出血来:"臣等已选了十位老夫人当女考官,都是五经博士的母亲,保管合规矩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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