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青在武院高台上望着女徒们练箭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驴蹄声——王铁蛋骑着头老驴,驴背上驮着个大木箱,箱角贴着赵五画的歪扭箭簇图,墨迹还没干透。
"卫将军!"王铁蛋翻身跳下驴,木箱"咚"地砸在地上,震得尘土飞扬,"赵五连夜改的透甲箭,用的八重锦层压法,三层陨铁夹两层精铁,说准能穿月氏人的盾牌!"他掀开箱盖,箭簇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尾翼缠着宝蓝色锦缎,"这尾翼是玉娘织的,她说明色显眼,射出去好认;又密又薄,风阻小,比寻常箭远三十步!"
卫青拿起一支箭掂量,尾翼的锦缎上还绣着个小小的"卫"字。"替我谢赵五和玉娘。"他望向演武场,女徒们正用三色锦缎旗演练阵型,红旗挥三下是"左移",绿旗绕圈是"合围","这些丫头的旗语,是太后按织锦经纬编的,比军里的老旗语快两倍。"
王铁蛋挠挠头,指了指西市方向:"俺们西市都盼着她们凯旋。阿里说要绣面最大的凤凰旗,等她们回来就举着去城门接风;张婆蒸了胡麻饼,让我给女徒们捎了两筐,说路上垫肚子。"
敦煌以西的戈壁滩上,日头毒得像要把沙子烤化。
平阳侯家儿媳勒住战马,锦甲上的汗珠子滚进沙地,"滋"地冒起细烟。她摘下头盔,发间别着支木簪,簪头刻着朵小锦花——是出发前陈阿娇给的,说"见簪如见我"。
"王莹,"她指着前方红柳丛,红柳在热风里蔫头耷脑,"按文院的算学图,申时三刻必有风沙,风力能掀翻月氏人的帐篷。巧儿,再测测风向?"
赵巧儿蹲在地上,手里的算筹插在沙里摆成个小三角,鼻尖上渗着汗:"刚测了,东风转东南,风偏角七度。王莹姐,你的连弩得往左偏半指,正好能绕开红柳丛,直射了望塔。"她翻开怀里的《西域风物志》,册页被风吹得哗哗响,"班昭博士注了,月氏人午后爱在了望塔上喝奶茶,这会儿准有哨兵偷懒!"
王莹取下背上的连弩,箭槽里压着赵五改的透甲箭,尾翼的宝蓝锦缎绣着只小凤凰。她眯眼瞄准,手指在机括上的刻度蹭了蹭——这刻度是她按织锦的"寸度法"画的,每格对应一步射程。"巧儿说得对,"她扣动扳机,"这箭送他们杯'断魂奶茶'!"
箭"嗖"地窜出去,尾翼的凤凰像活了似的掠过戈壁。远处红柳丛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,紧接着是奶茶碗摔碎的脆响。
"中了!"女徒们压低声音欢呼,锦甲碰撞声像风吹碎玉。王莹笑着扬了扬下巴:"赵五的箭,玉娘的尾翼,咱的准头——齐活!"
月氏王子在帅帐里正摔杯子,地上的碎瓷片混着蜀锦残片——那是他抢来的汉地锦缎,被他劈成了条。"废物!"他踹了脚旁边的侍卫,侍卫怀里的盾牌"哐当"落地,盾面有个窟窿,窟窿里卡着支箭,尾翼的锦缎还在颤,"连个汉家女子都拦不住,还敢说她们的箭穿不透盾牌?"
侍卫哆嗦着指箭簇:"王子,这箭...这箭用了层压法,三层陨铁夹两层精铁,跟汉地织八重锦似的,咱们的盾牌挡不住...那女的还喊,说箭尾的凤凰是...是西市绣娘织的..."
"绣娘?"王子想起被他截杀的商队里,有个穿蓝布裙的女织工,临死前还举着块锦缎说"这是和平的样子"。他刚要骂,帐外突然刮起狂风,沙粒打在帐布上"噼啪"响,像有人在拍巴掌。
他抓起汉地铜镜照了照,镜中映出数十骑锦甲女徒踏沙而来,她们腰间的气密粮袋鼓鼓的——那是文院女徒用织锦涂蜡做的,水和干粮装在一起,不渗不漏。"汉家女子...竟懂借风沙为兵!"
话音未落,就见个锦缎包裹的圆疙瘩滚进帐,上面系着根引线,线尾缠着红绸。"是震天雷!"侍卫尖叫着要躲,王莹的声音已随风沙灌进来:"别怕!这是用织锦机簧改的,碰着就炸帐篷,不伤性命——给你们换换'新帐'!"
"轰隆"一声,帐顶被掀飞,沙粒劈头盖脸砸下来。王子抹着脸抬头,见女徒们的锦甲在沙幕里闪着光,像一群披霞的凤凰。
卫青率主力赶到时,月氏营地已乱成一锅粥。
他勒马站在沙丘上,望见王莹正蹲在沙地里画图,甲叶间露出的《西域风物志》残页上,班昭的批注墨迹犹新:"月氏人午后必饮奶茶,水源在东北绿洲,战马每日需三桶水。"
"将军,"王莹指着图上的绿洲,绿洲的溪流像条银线,"按文院星象图,今夜是'钩月',光暗,适合夜袭水源。巧儿算了,月氏的战马断水到明日清晨,准站不稳。"
平阳侯家儿媳拎着个陶瓶过来,瓶里晃着暗红色的液体:"这是染坊的苏木水,文院女徒算的剂量——只让牲畜晕眩,不伤性命。灌进溪流,够他们的马晕到后日清晨。"她拔开塞子闻了闻,"跟咱染锦的苏木水一个味,就是浓点。"
三更的戈壁,月芽儿弯得像把小镰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