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轨织者

星舰的警报声在萧凡耳畔炸开时，他正对着轮回晶发呆。晶体内新孕育的法则胚胎呈现出奇异的螺旋状，光纹缠绕处不断溢出银蓝色的粒子，像极了某种未被命名的星尘。小饭的尾巴重重拍在控制台，将他的注意力拽回现实——舷窗外，整片星域的星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，原本规整的椭圆轨道化作杂乱的折线，无数恒星偏离航道，在虚空中碰撞成绚烂的火球。

“是‘轨序崩坏’。”小饭的爪子在屏幕上划出星轨模型，那些代表恒星运行轨迹的线条正在疯狂抖动，“维持星轨稳定的法则胚胎消失了，就像抽走了织锦的丝线。”

萧凡将轮回晶按在导航系统上，晶面的光纹顺着线路蔓延，试图重新锚定星轨。但那些崩解的轨迹像受惊的游鱼，刚被光纹圈住就再次溃散，甚至有几颗恒星调转方向，朝着星舰撞来。他猛地拉升操纵杆，星舰擦着恒星的焰尾掠过，舷窗被灼得发烫。

“不对劲。”萧凡盯着探测仪上的数据流，眉头拧成疙瘩，“这些星轨不是自然崩解，是被强行剥离的。你看轨迹断裂处的能量残留，有噬时虫的时间波动，还有熵寂藤的湮灭气息。”

小饭突然跳上控制台，爪子指向星域中心的暗斑：“那里有座空间站！”

星舰冲破紊乱的星流，终于看清那座漂浮在虚空中的金属建筑。它像只被踩扁的铁盒子，表面布满弹孔，残存的能量护盾上爬着焦黑的裂痕。更诡异的是，空间站的穹顶破了个大洞，洞里伸出无数根透明的管道，管道末端连接着星轨的断裂处，正贪婪地吮吸着星轨的能量。

“是‘星轨织机’。”小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，“传说中能编织星轨的上古装置，怎么会变成掠夺能量的怪物？”

萧凡将星舰停在空间站残骸旁，舱门刚打开，一股铁锈味就呛得他直皱眉。空间站内部的走廊里堆满扭曲的金属架，地上散落着半融化的数据芯片，芯片里流淌的银蓝色液体，与轮回晶溢出的粒子一模一样。

“是法则胚胎的核心液。”萧凡蹲下身，用指尖沾起一点液体，指尖立刻传来刺痛，“这些胚胎是被强行萃取的，所以星轨才会崩解。”

走廊尽头的控制室突然传来异响，像是金属摩擦的吱呀声。萧凡握紧轮回晶，光纹顺着手臂爬上指尖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推开门的瞬间，他愣住了——控制台上坐着个机械人偶，它的躯干是锈迹斑斑的金属，头颅却是块透明的晶体，里面封存着一团微弱的银蓝色光雾。

“检测到法则能量。”机械人偶的电子音带着电流杂音，它转动晶体头颅，光雾里浮现出星轨的全息图，“星轨织机能量储备不足，需要补充法则核心液。”

“你萃取了法则胚胎？”萧凡的声音冷下来，光纹在指尖跃动。

机械人偶的晶体头颅微微倾斜：“星轨织机需要能量维持星轨稳定，否则星域将坠入混沌。”它调出一段影像，画面里这座空间站曾是座璀璨的水晶宫殿，无数银蓝色的光带从穹顶伸出，编织出井然有序的星轨，“但三百年前，熵寂藤突袭了这里，法则胚胎死伤殆尽，我只能萃取残存的核心液续命。”

影像的最后，无数黑色藤蔓缠上水晶宫殿，银蓝色的光带在尖叫中断裂，机械人偶的金属躯体被藤蔓刺穿，只有晶体头颅侥幸留存。

“所以你用噬时虫的时间能量延缓崩坏？”萧凡想起星轨断裂处的时间波动，“但强行续命只会加速星轨的崩溃。”

机械人偶的光雾剧烈跳动：“没有法则胚胎，织机无法编织新的星轨。”它突然伸出金属手臂，指向控制室角落的培养舱，“那里有最后一批法则胚胎的种子，但没有混沌能量催化，它们永远无法孵化。”

培养舱里漂浮着数十颗米粒大小的银蓝色颗粒，颗粒表面覆盖着层灰色的硬壳，正是萧凡在混沌摇篮见过的未激活状态。他掏出轮回晶，晶面的光纹轻轻触碰培养舱，那些灰色硬壳瞬间裂开，露出里面跳动的光核。

“混沌不是无序。”萧凡将轮回晶贴近培养舱，晶体内的暗紫色雾霭顺着光纹流淌进去，“是让法则胚胎学会适应变化的养分。”

银蓝色颗粒在混沌能量中迅速膨胀，化作半透明的光茧。当第一只光茧破裂，里面飞出的不是几何图形或光带，而是条闪烁着星轨纹路的银色小鱼，它在控制室内游弋，所过之处，空气中浮现出规整的椭圆轨迹。

“是‘轨序鱼’。”小饭惊叹道，“专门编织星轨的法则胚胎！”

越来越多的轨序鱼破茧而出，它们顺着空间站的管道游向穹顶，透明的管道瞬间被银蓝色填满。当最后一条轨序鱼冲出大洞，整片星域突然安静下来——那些杂乱的折线星轨开始重组，碰撞的恒星减速后退，重新回到椭圆轨道，甚至连之前湮灭的星尘都凝聚成新的小行星，循着轨序鱼留下的光纹转动。

机械人偶的晶体头颅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，光雾中浮现出张模糊的人脸，那是个穿着白袍的老者，正欣慰地看着新生的星轨：“我是最后一任星轨织者，谢谢你，新的守护者。”

影像消散时，机械人偶的金属躯体开始风化，最终化作星尘，只有晶体头颅留在控制台上，里面的光雾融入了轮回晶的光纹。萧凡拿起晶体头颅，发现它的内侧刻着行小字：“星轨的美，在于允许偶尔的偏离。”

星舰驶离修复的星域时，萧凡将晶体头颅嵌在驾驶座旁的凹槽里。它会不时亮起，投射出附近星域的星轨图，像位沉默的向导。小饭蜷缩在凹槽旁打盹，尾巴尖偶尔扫过晶体表面，激起细碎的光纹。

“你说，我们算不算星轨织者？”萧凡摸着轮回晶，晶体内的轨序鱼正与其他法则胚胎和谐共处，它们的光纹交织出更复杂的图案。

小饭咂咂嘴，梦里似乎在追逐星轨：“我们织的不是星轨，是可能性。”

前方的星图突然亮起片闪烁的红光，那是片从未被记录的暗物质星云，探测仪显示里面的星轨呈莫比乌斯环形状，首尾相接，永无止境。轮回晶轻轻发烫，晶体内的轨序鱼开始躁动，显然那里需要新的编织。

萧凡握紧操纵杆，星舰的引擎发出轻快的轰鸣。舷窗外，修复的星域在身后缩成光点，而前方的暗物质星云像块巨大的黑丝绒，等待着被银蓝色的星轨点亮。

他突然明白，所谓的守护从不是维持永恒的秩序，而是在星轨偏离时，有勇气编织新的可能。就像轮回晶里的光纹，永远在有序与混沌之间，寻找着属于每个宇宙的独特轨迹。而他们的旅程，不过是跟着这些轨迹，见证无数种精彩的可能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