唢呐匠的阴阳两界

第26章 双笔书命(1 / 1)

残卷鸣冤

当血月的光晕如轻纱般漫过那古老而庄严的往生阁时,阁顶的青铜飞檐在月色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。而此时,墨临渊正静静地站在藏书阁的第七层,他的身影被月光拉长,投在那卷珍贵的《渡厄文》残卷前。

墨临渊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泛黄的帛书,仿佛能感受到岁月在其上留下的痕迹。突然间,那些由朱砂与鲛泪写成的古字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,开始微微颤动起来。紧接着,每个字都如同灵动的银鱼一般,从帛书上跃起,顺着墨临渊腕间的青筋,如潺潺流水般游向他的心脏。

这些银鱼闪烁着微弱的光芒,它们的游动轨迹清晰可见,仿佛在墨临渊的身体里开辟出了一条神秘的通道。墨临渊凝视着这些银鱼,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。

“又在偷翻禁书?”陈青禾的声音从雕花木门后传来,玉骨手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“你左眼的昆仑玉镜碎片又发烫了,是不是西王母那边有动静?”

墨临渊站在原地,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。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中的判官笔上,那支笔就像有生命一般,在他的指间微微颤动着。笔尖的墨汁源源不断地滴落,仿佛永远不会干涸。

墨汁在地面上迅速凝结成黑色的锁链,如同有灵性一般,准确地锁住了那条试图逃窜的银鱼。银鱼拼命挣扎,但锁链却越收越紧,最终将它牢牢地困在了原地。

墨临渊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:“你该记得赤水河畔的三百口谢字鼎。”他的语调比往常低了三分,却让人感觉如坠冰窖。

青禾缓缓走近,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当她走到墨临渊身边时,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那本残卷中喷涌而出。残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风吹动,书页自动翻动起来,发出“哗哗”的声响。

与此同时,残卷边缘的火焰纹突然亮起,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。在这光芒的映照下,青禾惊讶地发现墨临渊左眼的玉镜碎片竟然正在渗血!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,滴落在地面的青砖上。

更令人震惊的是,那些血珠并没有在青砖上扩散开来,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,在青砖上拼凑出了一个半枚残缺的“墨”字。

“这是...”青禾的玉骨突然共鸣,手链上的第三颗玉珠裂开细纹,“是你上次在昆仑玉镜里见过的符号!和西王母金簪上的刻痕一模一样!”

墨临渊突然转身,判官笔直指窗外。血月的红光恰好落在他眼底,玉镜碎片折射出诡异的景象:往生阁的飞檐正在融化,每片瓦当都化作青铜铸就的书页,而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“临渊”二字。

“戊戌年七月初七,不只是荧惑守心。”他将判官笔插入地面,藏书阁的梁柱突然渗出黑墨,在墙壁上晕染出星图,“那天还是‘书劫日’——上古掌管文运的‘杀青神’,就是在这天被剥夺神格的。”

话音未落,《渡厄文》残卷突然自燃。青金色的火焰中浮出血字:“墨氏掌书,代天录罪。错记一字,剜目为罚。”

青铜书冢

墨临渊的左眼突然迸出青光。昆仑玉镜的碎片在他掌心拼出地图,指向昆仑山脉深处的“青铜书冢”。

“我祖父说过,书冢里埋着上古第一支判官笔。”他扯下腰间的玉佩,玉上刻着的“临”字突然凹陷,“那支笔能改写《山海经》的记载——但代价是,用自己的命线当墨。”

陈青禾的玉骨突然刺痛。第三根肋骨的缺口渗出星砂,在空中凝成半张舆图,恰好与玉镜地图拼接完整。“赤水的青铜鼎、伏羲琴宗的眼珠...”她突然明白,“这些都是被篡改的历史留下的证据!”

两人驾乘星砂所化的飞舟,三日便抵达昆仑山脚。书冢入口隐在一片冰川之后,洞口的岩壁上刻满甲骨文,每个字都在渗出黑血。墨临渊的判官笔触及岩壁,血字突然重组,化作一行隶书:“入冢者,须以往事为烛。”

“我的往事...”墨临渊的指尖微微颤抖,左眼的玉镜碎片映出自己的倒影——镜中之人穿着玄色官袍,腰间挂着的不是玉佩,而是一枚刻着“史官墨”的青铜印,“其实我不叫墨临渊。”

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:“上古时,我是掌管文运的史官,单名一个‘墨’字。那时的西王母还不是神,只是瑶池的一个巫女。”

瑶池焚卷

青铜书冢的甬道两侧,立着上千尊青铜俑。每尊俑的胸口都嵌着竹简,竹简上的字迹正在剥落——那些都是被篡改的历史。

“看到左手第三尊俑了吗?”墨临渊的判官笔指向一尊缺头的俑,“那是涿鹿之战时的应龙。史书说它助黄帝斩蚩尤,其实它是被西王母用金簪钉死在赤水河床的。”

青禾的玉骨突然嵌入一尊俑的胸口。竹简上的字迹突然逆流,在她眼前展开画面:

血月当空的瑶池,西王母穿着素白巫袍,正用金簪划破掌心。她的血滴在一卷竹简上,原本记载“女魃助黄帝治水”的文字,逐渐变成“女魃为祸人间”。旁边站着个穿玄色官袍的青年,手里握着的青铜笔正在颤抖——那青年的面容,分明就是年轻时的墨临渊。

“那是我第一次篡改历史。”墨临渊的声音带着苦涩,“西王母说,女魃偷了烛龙逆鳞,必须写入《山海经》定罪。我信了她的话...”

甬道深处突然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。两人转过拐角,看见一座巨大的青铜书架,架上摆满了人皮制成的书册。最顶层的书册封面写着“墨氏宗谱”,翻开的页面上,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一只空洞的眼眶。

剜目之罚

“错记一字,剜目为罚。”墨临渊指着宗谱上的名字,“我父亲错记了共工触山的真相,被剜去右眼。我祖父错写了刑天断首的缘由,剜去左眼。”

他摘下左眼的玉镜碎片,露出底下空洞的眼眶——那里没有血迹,只有一道螺旋状的疤痕,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旋出来的。“我十六岁那年,西王母让我记录‘烛龙逆鳞失窃案’,说偷鳞者是女魃。”

青铜书架突然剧烈震颤。最底层的书册纷纷坠落,书页展开,露出里面夹着的青铜残片。残片拼在一起,竟是半张西王母的画像——画像上的西王母,左耳戴着一枚玉坠,坠子的形状和陈青禾的玉骨一模一样。

“其实偷逆鳞的是西王母自己。”墨临渊的判官笔突然刺入掌心,黑血滴在宗谱上,显露出被掩盖的字迹,“她用逆鳞炼制命劫针,却嫁祸给女魃。我在史书上写下真相,第二天就被押到瑶池受罚。”

青禾的玉骨突然炸裂。碎片在空中凝成画面:十六岁的墨临渊跪在瑶池边,西王母手持金簪,缓缓刺入他的左眼。“你墨氏世代掌书,却不知‘史书从来都是胜利者写的’。”西王母的声音冰冷,“今天我剜你一目,让你记着——不该记的,别记。”

命墨

青铜书冢的最深处,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鼎。鼎口飘出缕缕墨烟,在空中凝成“命墨”二字。

“上古的判官笔,就是用这鼎里的墨。”墨临渊指向鼎中,里面浸泡着的不是水,而是无数缠绕的红线——那是历代掌书史官的命线,“每用一次,就会消耗自己的命线。”

陈青禾突然发现,鼎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。最底下的“墨”字旁边,画着两只眼睛的图案,其中一只已经被划掉了。“你的真名,就叫‘墨’?”

“嗯。”墨临渊的声音很轻,“临渊是我后来自己取的。取自‘临渊羡鱼’——我羡慕那些能忘记过去的人。”

他突然举起判官笔,笔尖触及鼎中的命线。红线瞬间缠绕上笔杆,发出细微的爆裂声。“西王母以为篡改史书就能掩盖真相,但她忘了,史书不只写在竹简上,还刻在每个人的命线里。”

青铜鼎突然沸腾。命线交织成一张巨网,网中浮出赤水、归墟、忘川等地的景象——每个地方都有被篡改的历史,每个历史背后都有无数冤魂。

“戊戌年七月初七,荧惑守心。”墨临渊的声音陡然拔高,“那天不只是天象异变,更是所有被篡改的历史开始反噬的日子!”

书魂反噬

命线巨网突然收紧。无数青铜书册从网中涌出,在空中拼成《山海经》的原貌——里面记载的西王母,根本不是什么女神,而是一个靠窃取他人神格为生的巫女。

“看到了吗?”墨临渊的左眼流出黑血,滴在青铜鼎里,“这才是真相。女魃是为了保护烛龙逆鳞,才被西王母污蔑。伏羲琴宗的弟子是因为发现了命劫针的秘密,才被挖去双眼。”

陈青禾的玉骨突然发出龙吟。第三根肋骨的缺口涌出星砂,在空中凝成轩辕剑的虚影。“所以,命劫针的真正原料,不只是十万怨魂,还有被篡改的历史产生的‘书魂’?”

“没错。”墨临渊的判官笔突然化作一道青光,刺入青铜鼎的底部,“书魂怨气越重,命劫针的威力就越强。西王母以为烧掉史书就能平息怨气,却不知书魂早已渗入大地,藏在赤水的河床、归墟的神树、忘川的彼岸花里。”

话音未落,青铜书冢突然剧烈摇晃。无数青铜俑破门而入,每个俑的胸口都刻着“西”字——那是西王母派来的追兵。

“青禾,帮我守住鼎!”墨临渊扯下腰间的玉佩,塞到她手里,“我要用法术,把所有被篡改的历史都写回原貌!”

以命为墨

墨临渊跃至青铜鼎上,双手结印。他的判官笔在空中飞速书写,每一笔都带出青金色的火焰,将篡改的历史烧去,露出底下的真相。

“女魃未盗逆鳞!”

“伏羲琴宗弟子无辜!”

“应龙助纣为虐,实乃西王母所迫!”

每写下一句,他的身体就透明一分。陈青禾突然明白,他在用自己的命线当墨——写满一百句,他就会彻底消散。

“别写了!”青禾挥出轩辕剑虚影,挡下青铜俑的攻击,“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!”

墨临渊没有回头。他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:“我祖父说过,墨氏的使命不是记录历史,而是守护真相。哪怕付出代价。”

他写下最后一句时,身体已经变得像玻璃一样透明。“西王母,你的末日到了。”

青铜鼎突然爆发出万丈光芒。所有被修正的历史化作流光,飞向四面八方——赤水的青铜鼎开始吐出眼珠,归墟的神树开出纯白的花,忘川的彼岸花不再血红,而是变成了纯净的金色。

西王母派来的青铜俑在光芒中融化,化作漫天纸蝶。陈青禾接住一只纸蝶,蝶翅上写着一行小字:“临渊已矣,真相永存。”

尾声

青铜书冢开始崩塌。陈青禾抱着墨临渊逐渐消散的身体,泪水滴在他的脸上,竟化作一颗颗墨珠。

“青禾,记得告诉四爷和祖父...”墨临渊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历史或许会被篡改,但只要有人记得真相,它就永远不会消失。”

他的身体最终化作点点青光,融入青铜鼎中。鼎里的命线突然发出龙吟,在空中凝成一行字:“墨氏虽绝,书魂不灭。”

陈青禾握紧手中的玉佩,转身走出崩塌的书冢。外面的血月已经消失,天空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。她知道,墨临渊虽然不在了,但他用生命换回的真相,会永远留在这片大地上。

远处的赤水河畔,十万生魂突然发出欢呼。他们的命线不再缠绕,而是化作漫天星斗,照亮了整个夜空。归墟的神树开花了,忘川的彼岸花变色了,仿佛都在庆祝一个被掩盖千年的真相,终于重见天日。

陈青禾抬头望向明月,仿佛看到墨临渊在月中微笑。她握紧手中的玉佩,轻声说道:“临渊,你看,真相真的永存了。”

玉佩突然发出微光,映出一行小字:“我从未离开,只是化作了书魂,藏在每一页史书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