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瑾浑身一凛,一抹激动的情愫在胸腔跌宕,热泪也从眼角滑落:
“可是老六?”他扭过头来,用暗哑地嗓音问道。
夜凌霄听了侦察兵的汇报,赶了一早的路,看到了夜瑾。
此刻夜瑾鬓发皆白,面容枯槁,穿着身旧衣,一国之君的威严尽失。
“是,儿臣是来接父皇回宫的。”夜凌霄语气平淡,仿佛面对着的是位陌生人。
“哦?哦。”
夜瑾忽略了这些,只是有些语无伦次,不过见夜凌霄说的真切,尴尬一笑,一把握住了夜凌霄的手:
“老六,朕的儿子里,还是你最孝顺,最有出息。
给父皇讲讲,你这一路从南到北的经历吧?”
夜凌霄:……
俩人肩并肩,听到夜凌霄讲到惊险处,夜瑾目露吃惊之色;听到夜凌霄讲到打了胜仗,他眉飞色舞。
轩辕皇后以及一众嫔妃,瞧着二人情感融洽,也都纷纷议论开来:
“我进宫这么久以来,还是头一回见到咱们陛下,和六皇子这般亲近呢!”
“谁说不是呢?六皇子一路从南打到北,将西炎人赶出了大夏,挽救了大夏社稷,于国有功,陛下亲近些也无可厚非呢?“
“是啊,要不是六皇子,咱们还不知是死是活呢?
陛下就算要立六皇子为太子,我想众人都没什么意见吧?”
众人的话,宛若冰锥刺得轩辕婉脸色发暗,她不禁升起了一个念头,君临,你在哪儿呢?
诸位嫔妃哪里会关心失败者,仍旧热络地交谈着,还是夜凌霄上前,邀请众人乘马车,众人才停止交谈。
“几位娘娘,马车便在前面,大家速速乘马车吧。”
众人踮起脚跟一望,排排侍卫后面停着大量马车,纷纷朝夜凌霄行了一礼,便扯着裙子上前。
夜瑾坐于轿辇中,一众嫔妃皇子公主坐在马车上,跟在夜凌霄身后,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皇宫行去。
……
夜瑾走到寝宫时,整个人都是颤抖的。
望着熟悉的柱子,随风飘曳的帷幔,紫檀桌椅,他的眼睛根本不听使唤。
整个人大脑也锈住了一般,手则在椽梁、龙身、古琴等器物上不停抚摸着。
突然,几个太监“砰”地一声,跪在脚下,吓地夜瑾往后跳了几跳。
待他认出是宫里的太监时,他忙上前一一扯起了众人:
“这是做什么,都起来吧,起来?!”
说话之际,将几名太监一一从地上踹起,惊得几人纷纷看着夜瑾,眸子中皆是惊愕。
陛下这是受苦了啊,把自己是皇帝这茬事都忘了。
“陛下,您累了吧,我扶您到椅子上休息。”一太监指着高台上,一个山字形的兽皮坐具,对夜瑾道。
“啊?哦,好!”
夜瑾懵圈道,见太监将手伸至他腋下,他强行切换了上位者心态,适应了许久,才随着太监走上高台,在椅子上坐下。
椅子是上好兽皮制成,内里填充着棉絮药材等物质,柔软无比,昔年他坐在椅子上批阅奏折的记忆海水般涌上心头。
他呆呆地在椅子上坐了会儿,适应了地差不多了,才指着一名太监道:
“你,能不能给朕弄杯水来?”
“嘿嘿。”
太监谄媚一笑:
“陛下,您客气了,侍奉您是小的分内之事,小的立马去给您倒杯水。”
“好,好。”
夜瑾连连道,心里的不自在感少了些,可他仍然没有完全适应。
太监倒了杯水过来,夜瑾接过,为了不使气氛尴尬,他问起了他离宫后宫里的情况。
“朕离宫之后,宫里乱套了吧?”
太监慌忙跪在地上,身子打起了哆嗦:
“是,朝臣们连续上了三天朝,不见陛下踪影,便纷纷回家收拾起了铺盖卷,跑路了,如今朝中大臣,少了一半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宫里的嫔妃、太监、婢女们,争抢着从宫苑里偷宝贝,纷纷出逃。宫里只剩下空壳了。”
夜瑾悠悠叹了口气,眸子转向了太监:
“你还有他们几个,怎么不走?”
“李公公吩咐我们守库房,我们就留在了宫里。当然了,陛下待我们恩德似海,我等都盼望着能和陛下重逢。”
这话敷衍,但听着悦耳悦心,夜瑾悠悠地看着他一眼,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人:
“日后你便是之前的李公公,他们几个是你手下,俸禄涨之前一倍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
小太监匍匐在地,感激涕零,余下众人,也都五体投地。
夜瑾奔波了半天,歇息了半天,着实累了,便挥了挥手:
“都下去吧,朕去床上躺会儿。”
“是。”
夜瑾慢悠悠地起身,下了高台,揭开一道珠帘,入了寝宫,就歇下了。
这一觉直睡到翌日下午才醒,只是噩梦连连。
梦到有人追杀他,梦见嫔妃哭泣,梦见掉入了龙潭虎穴,一只黑蛟竖着双瞳,对他虎视眈眈。
他又适应了几天,才渐渐找回曾经的自己,也接受了皇宫十室九空的结局。
思来想去,他的长子夜君临太糊涂了,白白损失了大夏二十万人马,引得西炎差点国灭。
倒是老六夜凌霄,让他刮目相看。
尽管给了他最少的兵力,他却靠着足智多谋,硬生生将西炎大军剿灭。
看来,是之前自己太过分,忽视了这个孩子。
夜瑾便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中度过了几天,一天下午,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宫殿,太监的叫嚷声也就显得格外响亮:
“启禀陛下,太子殿下回来了。
他人正躺在皇宫门口,末将来问陛下,咱们是救他还是不救?”
“救!你问的是什么话?
速传朕的旨意,将太子送回东宫,并叫太医院的人去东宫,务必将他治好?”
“是。”
侍卫话落,脸黑了黑,一溜烟遁了。
夜瑾头晕目眩,这个太子怎么出现在宫门口,莫非一路乞讨回来的?那他得吃多少苦啊?
夜瑾将太子的桩桩错事,抛到了脑后,一口气跑到东宫,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影,整个人哭的浑身抽搐:
“君临,你怎样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