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子是想，从这儿摸上去？”王虎问。

“不。”许青山摇了摇头，“我们不去。”

他那手指，在地图上，缓缓地往上移，移到了那条河的上游。

“我们去这儿。”

夜，伸手不见五指。

黑风寨里，灯火通明。

一群土匪，正围着篝火，大口吃肉，大碗喝酒。

寨主黑风，那个曾经的虎卫营百夫长，正搂着两个抢来的女人，放声大笑。

“弟兄们，喝！明天，咱们再去那雪山底下转转！那姓许的小子要是再不识相，咱们就烧了他的鸟营地！”

“烧了他的营地！”底下的土匪，跟着起哄。

他们谁也没注意到，山寨外头那条他们赖以为生的河，那水流，不知什么时候，开始变小了。

那水里，还多了一股子说不出来的，刺鼻的味道。

更深露重。

喝得东倒西歪的土匪们，回了各自的窝棚，睡得跟死猪似的。

巡逻的哨兵，也靠着墙角，打起了瞌睡。

就在这时。

山寨下头，那条河的上游，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。

王虎举着火把，看着那上百口大铁锅里，烧得滚开的猛火油和硫磺，那张黑脸上，全是兴奋。

“公子，都开了！”

“动手。”许青山只说了两个字。

他身后，上百个汉子，合力推倒了早就筑好的临时堤坝。

那混合了猛火油和硫磺的，滚烫的河水，好比是一条火龙，顺着河道，咆哮着就冲了下去。

那条河，直接连着黑风寨用来防火和取水的蓄水池。

几乎是瞬间，那巨大的蓄水池，就变成了一锅滚开的毒油汤。

紧接着，许青山又一挥手。

几百支早就备好的火箭，带着呼啸，射向了那睡得正香的山寨。

“轰！”

那木头做的窝棚，一沾上那带着油的火星，瞬间就着了。

火借风势，风助火威。

不过一炷香的工夫，整个黑风寨，就成了一片火海。

“走水啦！”

“救命啊！”

惨叫声，哭喊声，划破了夜空。

那些从睡梦中惊醒的土匪，冲出屋子，浑身是火。他们下意识地就往那蓄水池里跳。

可他们跳进去的，不是救命的水，是催命的油锅。

“滋啦”一声，人就熟了。

山寨的大门，被人从里头撞开。

无数的土匪，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外冲。

可他们才刚冲出来，迎接他们的，是漫天的箭雨。

不是火箭。

是淬了毒的，冰冷的铁箭。

许青山带着剩下的人，早就埋伏在了唯一的下山路上。

他把这一千人，分成了三队。

弓箭手，长枪手，还有刀斧手。

弓箭手只管放箭，射完就退。

长枪手上前，组成枪阵，只捅不砍。

最后，才是王虎带着的刀斧手，负责收割那些漏网之鱼。

这是一场屠杀。

一场彻头彻尾的，有预谋的屠杀。

许青山没给他们任何机会。

他要的，不是打败他们，是要他们死。

要他们死得一个不剩。

天亮的时候，火灭了。

整个黑风寨，变成了一片焦土。

三百多个土匪，没一个活口。

空气里，全是皮肉烧焦的恶臭。

王虎带着人，把那些没烧坏的兵器铠甲，还有粮仓里没被波及的粮食，都给清点了出来。

收获颇丰。

“公子，还发现一个地牢。”一个亲卫跑来报告，“里头，关着十几个人。”

许青山跟着那亲卫，走进了那烟熏火燎的地牢。

地牢里头，关着的，都是些被土匪抓来当苦力的寻常百姓。

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，眼神里全是恐惧。

许青山让人把他们都放了，给他们发了干粮和水。

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。

地牢最里头，一个被铁链锁着的，浑身是伤，看不清面目的人，忽然抬起了头。

他那干裂的嘴唇动了动，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。

“许……许青山？”

许青山那身子，猛地一下就僵住了。

这个声音，他熟悉。

他走过去，蹲下身，拨开那人脸上那乱得好比是鸡窝的头发。

一张熟悉的，却又无比陌生的脸，露了出来。

是苏玉瑶的爹，那个曾经的雪山卫百夫长，苏振。

他不是应该，早就死在了那场雪崩里吗？

“怎么是你？”许青山那心里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“是……是燕王……”苏振那眼睛里，全是血丝和恨意，“他没杀我们……他把我们这些没死的雪山卫，都关在了这儿……他说……他说要用我们，来钓一条大鱼……”

燕王。

又是燕王。

许青山那攥着刀的手，指节都发了白。

他现在才明白，燕王不是要养一条狗。

他是要用黑风寨做饵，用这些雪山卫的旧部做钩子。

他等的，就是自己这条鱼，主动上钩。

他今天灭了黑风寨，救了苏振。

在外人看来，就是他这个“匪首”，跟另一伙“土匪”，黑吃黑。

而他，也坐实了跟雪山卫有勾结的罪名。

好一招一石二鸟。

“他还有别的后手。”苏振喘着粗气，“这地牢底下……还有一条密道……那密道，通着……通着一支真正的军队……”

苏振话没说完。

地牢外头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。

那号角声，不是黑风寨的。

是官军的，是正规军冲锋陷阵的号角声。

王虎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，那脸上，第一次没了血色。

“公子！不好了！”

“山……山下，全是官兵！把咱们的路，都给堵死了！”

那号角声，好比是催命的符，一声接着一声。

山下，尘土飞扬，无数的旌旗在风中招展，那明晃晃的铠甲和枪尖，把整个山谷都给映成了一片惨白。

“有多少人？”许青山把苏振扶起来，那声音，却出奇地平静。

“看不清，至少……至少有五千！”王虎那声音都在发颤。

五千。

还是燕王麾下最是精锐的野战主力。

许青山知道，燕王这是把他的老底都给掏出来了。

他不是来剿匪的。

他是来围猎的。

猎物，就是他许青山，还有他手底下这一千号刚刚见了血的“新兵”。

“公子，咱们被包饺子了！”王虎急得直跺脚，“现在怎么办？”

“扶着苏将军，从那条密道走。”许青山把苏振交给两个亲卫，“你带五百人，护着他们，还有那些缴获的粮草军械，先撤回雪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