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欢笑着迎上去,柔声道:“不急。我们去那边说。”
来人顿时明白,闭嘴稳住心绪,跟着白欢走到角落。
白欢见四下无人,才急问: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大郎、大郎失踪了。”
白欢整个人炸了:“什么叫失踪了?究竟发生什么了?”
“我们本来跟着大郎一起走的,后来家主说为了安全,香料与参赛的人要分开走,大郎就先走了。我跟着香料的车过来的,可我们距离城门还有一里地时,发现大郎的车侧翻在一旁的树林边,跟随大郎的两人都被……被……”
白欢急死了:“快说,怎么了?”
那人急得掉泪:“都被杀了。可大郎不见了,地上有一滩血朝密林而去……恐怕大郎凶多吉少。”
白欢脑子嗡嗡作响,大堂兄被人劫走了,下落不明,不用想,就是冲着白家参加斗香大会来的。
她暗骂自己大意了,竟没有想到对手会下狠手。
“有没有让人去寻大堂兄?”
“我们车上一共四人,一人赶回白府,让管家叫上护院们都去找,两人顺着血迹去追了。我一个人悄悄带着东西赶来会场,怕耽误斗香会。”
那人从怀里掏出黑檀木镶金匣子,颤抖着手递给她:“小的终于将宝物送到。”
可他很是担心,光有宝物没用啊,他不可能代表白氏参赛。
而白氏没有人能出赛了啊。
斗香会向来不准女子出赛,白娘子纵然有能力,却也不能出场。
白欢眼圈一红,接过匣子,打开一条缝,东西在里面,紧张的心稍微落下一半。真庆幸阿耶有先见之明,对手估计没想到白龙涎分开走了。
“不怕,船到桥头自然直。你先去白家香案那边做准备。”
那人这才安下心,提着香料和工具盒走了。
白欢强压心里的激愤,稳住情绪,环顾一圈。
她希望大堂兄平安。
可眼下怎么办?
比赛,胜败乃常事,并不会有太大影响。
只不过魁首可获得向圣上供奉专属制香的权利,代表着当下制香最高水平罢了。
白家本就打算放弃皇商资格,并不在乎这个。
但,若是白家无人能参加比赛,那就不是输赢的问题,而是白家会被人猜忌,是白家人彻底溃败,是声誉受损的问题了。
白家可以输,但不可以倒!
白欢抱着匣子,脑海飞快盘算。
她看向高台,发现顾远舟竟坐在两位首席考官椅子的左下手第一位。
白欢忽然明白了,顾远舟一定是被安王提携,摇身一变成了工部主考官。
而首席考官,过去的五年都是董奕坐着,今年会多一位神秘考官。
她也明白了一点,贵妃说是用她、帮白家,可她说一套做一套,说到底不信她,想要压制自己。
贵妃与安王本就沆瀣一气,安王扶持顾远舟自然是对付她,对付白家的。
那贵妃在这其中又起什么作用?她究竟想怎样?
神秘首席考官是谁,贵妃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透露给她。
白欢紧紧握住匣子,指节发白,飞快思索着。
眼下,她只有赌一把,赌贵妃在试探她,给她施压,若她能赢了这场比赛,贵妃不会傻到将唾手可得的利益丢掉。
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!
白欢把心一横,朝主台走去。
酉时初。
礼部的鼓声响起。
白欢脸都白了,紧张的盯着那铺着红色地毯的道路。
忽然,有一行人等朝考官帐下走去,白欢扭头看去,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骤然对上。
他冲着她挤了挤眼睛,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。
白欢心跳骤然一停。
董奕!
董奕回来了!
白欢悲喜交加,眼泪顿时迷糊了视线,赶紧擦掉,再仔细看,果然是他。
董奕走在最前面,身穿三品姿色官袍,腰佩金鱼带,迈着八字步,走得极慢,却很稳。
白欢的视线紧紧盯着他,他一扫往日慵懒痞塌的样儿,腰肢挺拔,带着一股天生的贵气和凛然官威。
董奕端正落座,再看向白欢,冲着她微微颔首。
白欢顿时有了勇气和自信,含泪遥遥福了福。
顾远舟冲着董奕作揖,董奕颔首回礼,并无太多表情。他又看向白欢,可白欢没有看他,挂着微笑的脸上渐渐阴沉。
白欢注意到董奕身边的空位仍然空着,被皇帝钦点之人身份和地位一定不低,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神秘?
场外响起一阵喧嚣声,接着静谧无声,外场的人齐刷刷矮了身子,一阵礼乐响起。
帝后和贵妃驾到。
白欢紧紧抱着匣子,随着众位官员起身,朝着圣驾行稽首礼。
一阵阵高呼声一浪接一浪:“参见圣人,参见皇后娘娘,参见贵妃娘娘。”
帝后一身明黄龙凤袍,笑盈盈的抬手,请众人平身。
贵妃今日打扮特别华贵。
一袭紫罗兰绣翟纹礼衣曳地,簪一朵紫红色芍药,鬓边金步摇缀十二颗东珠,眉间贴波斯进贡的金箔并蒂莲花钿,颈间带着璎珞压翠项链,人走过,一阵阵迷人香气飘飘,整个人潋滟生辉,比帝后都要高调。
今日,算是她的主场。
往日,帝后从不在斗香会上露面,这次圣上是因为她才携皇后一起出席。
贵妃走过白欢身边,笑着看她一眼,白欢忽然跪爬到她跟前。
“娘娘,臣女有事禀报。”
贵妃脚一顿,看了一眼前面的帝后,对知鸢吩咐:“让她到帐内说。”
知鸢点头:“白娘子起来吧,进帐内说话。”
白欢站起来,谁知一抬头,看到甄曦,她跟在一位道士装束的人后面。
白欢一愣,再看那位道士,看上去年纪比阿耶大些,若五旬模样,留着花白山羊胡,一脸傲慢,仿若五中无人。
道士与甄曦忽转向主考官的主帐,竟然径直坐到董奕的身边。
白欢知道了,他是当届玄门门主、玄通天师,也是阿耶的师叔。
心里拧了下,第一次见此人,总感觉有些邪乎,尤其那双狭长的眯眯眼,对上视线,会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“白娘子。”
知鸢轻唤她,白欢回神,赶紧朝大帐走去。
帝后和贵妃落座,白欢恭敬的立在一旁,有些焦急的看向贵妃,投去求助的眼神。
皇帝也看到她的表情,温和笑笑:“白娘子,你是来邀功的吗?你调教出来的侍香宫女竟然有五人过‘匠’极,十九人过了‘工’级,远超你自己的预估啊。”
白欢跪下,恭敬道:“臣女不敢居功,都是姑娘们学得勤奋,也是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给了她们证明自己的机会。”
皇后看着她笑道:“白娘子一向嘴甜,本宫可什么都没做,都是贵妃妹妹的功劳。”
贵妃娇笑:“皇后姐姐说笑了,后宫都是皇后姐姐做主,皇后姐姐不点头,妹妹岂敢乱做主。”
皇帝见后妃如此和睦,心情大好,“白娘子的确该赏。举荐白娘子的是贵妃,贵妃也该赏。”
皇后颔首:“圣上明鉴,贵妃妹妹执掌两宫,大刀阔斧的严管之下,都出人才了。”
“多得皇后姐姐教导,往后妹妹不懂的都得向皇后姐姐求教啊。”
贵妃脸上有光,看跪在地上的白欢笑语晏晏:“白娘子,有何事禀报?起来回话吧。”
两人虚伪互捧,白欢正心急如焚。
刚站起身,忽听见顾远舟的声音传来:“圣上,微臣有要事启奏。”
皇帝看向他,含笑道:“新上任工部郎中啊?又是白娘子的夫婿兄长,你正好掌工匠之程式,你可不能包庇白家啊,要公正严明哦。”
白欢大惊,掌工匠之程式的工部郎中!
正好把控匠人之事。
顾远舟,一定没安好心。
顾远舟道:“微臣蒙圣上不弃,正因赋予掌匠人之责,才不能隐瞒白家因欺上瞒下,在过往五年斗香会上获胜的秘法。”
白欢倏然扭头,冷冷的盯着他。
顾远舟与她对视一瞬,飞快移开视线:“请圣上准微臣上前奏明。”
董奕微蹙眉,看了一眼白欢。
少女脊背笔直,但能感觉到她气得身子微微颤抖。
他已经发现白家香案那边,只有几位匠人在做准备,没有参赛人出现。
难道,白家参赛人出事了?
董奕眼神略过人群,与一双视线对视。
那人立刻消失在人群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