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魈的脚印在冰面上烙下暗红色的印记,像串烧红的烙铁在雪地里拖过。
陆惊鸿拽着被藤条划伤的年轻族人往山脊跑时,能听见身后冰层碎裂的脆响 —— 那东西跑得极快,沉重的脚步声震得人胸腔发闷,偶尔还夹杂着低沉的嘶吼,像熊吼,又带着狼啸的尖利。齐海生回头瞥了一眼,突然打了个寒颤:“那玩意儿得有半座山那么大!”
“比山魈更麻烦的是这个。” 格桑梅朵突然停下,指着众人脚下的冰面。原本青灰色的冰层正在变暗,像被墨汁浸染,那些之前被龙心石净化的 “龙血冻” 痕迹重新浮现,甚至顺着鞋印往裤脚爬 —— 是契丹血咒的残余在复苏,山魈的嘶吼正在唤醒地脉里的邪祟。
赫连铁树突然用拐杖在冰面上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,这是满族萨满的示警信号。藏在松树林里的族人立刻钻出来,每人手里都多了样东西:有的举着缠了红布的长矛,有的捧着刻满符文的鹿骨,最年长的老者怀里还抱着个铜盆,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液体,散发着松脂和烈酒的味道。
“是‘驱邪汤’。” 赫连铁树接过铜盆递给陆惊鸿,“长白山的松脂混着鹿血熬的,能暂时挡住血咒侵蚀。” 他自己先舀了一勺抹在伤口上,绷带立刻冒出白烟,发出 “滋滋” 的声响,“山魈是契丹人用活人献祭养的守护兽,怕这东西。”
陆惊鸿刚把驱邪汤抹在龙心石的裂纹上,石面突然震颤了一下,裂纹里的玉屑发出淡青色的光,竟把汤里的热气都吸了进去。他正觉得奇怪,身后突然传来齐海生的惊呼:“它追上来了!”
转身时,陆惊鸿正好看见山魈的轮廓从雾里钻出来。那东西确实像座移动的小山,浑身覆盖着青灰色的硬毛,毛根处渗着暗红色的汁液;脑袋是熊的形状,却长着两只弯曲的羊角,角上还挂着锈蚀的铜环 —— 是辽代的祭器样式;最吓人的是它的爪子,足有半人高,抓在冰面上能留下尺深的爪痕,痕沟里立刻渗出 “龙血冻”。
“那铜环是辽代‘祭龙台’的东西!” 齐海生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块拓片,是他之前在长白山古遗址拓的纹样,“我爹说辽代契丹人每年都要在山巅祭龙,用战俘的头骨做祭品,山魈的角环就是祭品的一部分!”
山魈似乎听懂了 “祭龙台” 三个字,突然仰起头嘶吼,声音震得松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。它的爪子猛地拍向身边的松树,合抱粗的树干瞬间被拍断,断口处流出的不是松脂,是墨绿色的黏液 —— 是被血咒污染的树汁。
“它在找祭龙台。” 赫连铁树的脸色比雪还白,他摸出腰间的萨满鼓,鼓面的铜钉已经被冷汗浸得发亮,“契丹血咒的核心就在祭龙台底下,山魈是看守,现在被惊动,是以为有人要偷血咒本源。”
格桑梅朵突然指向山脊上方:“祭龙台在那里!” 她的佛珠正对着山顶发光,珠串在空中拉出条金线,指向块突出的岩石。那岩石确实像个人工堆砌的台子,边缘隐约能看到坍塌的石阶,上面覆盖的积雪比别处薄,显然被什么东西翻动过。
山魈也看到了祭龙台,突然加快速度往山脊冲。它的爪子在冰面上划出火星,那些被爪子接触过的冰面立刻变黑,冒出刺鼻的气味 —— 是血咒在腐蚀地脉。有个年轻族人没来得及躲开,被它的尾扫中,整个人像片叶子似的飞出去,撞在松树上,咳出的血落在雪地里,瞬间变成了墨绿色。
“用‘惊鹿阵’!” 赫连铁树突然敲响萨满鼓,鼓点急促而有力。族人立刻举起长矛,在雪地里跑出个不规则的圆圈,长矛尖端的红布在风雪里飘动,像团跳动的火焰。这是满族猎人对付猛兽的老法子,用晃动的颜色干扰野兽的注意力。
山魈果然被红布吸引,停下脚步盯着圆圈里的族人,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。它的爪子在冰面上烦躁地抓挠,抓出的痕沟越来越密,像张黑色的网,正慢慢往圆圈中心收缩 —— 血咒在跟着它的动作扩散。
“陆少爷,祭龙台的石阶下有块‘镇石’!” 赫连铁树一边敲鼓一边喊,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,“上面刻着契丹文,念对了能暂时镇住山魈!我爷爷年轻时见过那石头,说像块巨大的龟甲!”
陆惊鸿立刻抱着龙心石往祭龙台跑。山魈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,突然咆哮着撞向惊鹿阵,圆圈瞬间被冲散,两个族人被撞飞出去。赫连铁树想去拉人,却被山魈的尾巴缠住脚踝,拖在冰面上滑行,狐皮帽掉在地上,露出花白的头发。
“老萨满!” 齐海生想去救,却被格桑梅朵拉住。她正用经幡在雪地里画圈,金色的经文在圈里组成个曼陀罗阵:“我用‘不动明王阵’困住它片刻,你快去帮陆惊鸿!” 经幡突然竖起,像道金色的墙,山魈撞在墙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竟被弹退了半步。
陆惊鸿已经冲到祭龙台。这台子果然是人工砌的,用的是长白山特有的青黑色玄武岩,石块之间的缝隙里嵌着铜片,上面刻着模糊的契丹文。石阶确实有处塌陷,露出底下的暗格 —— 里面果然有块龟甲形的石头,足有桌面大,上面刻满了螺旋状的纹路,像地脉的脉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