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埠贵的眼珠子亮得像两盏小灯,几乎要贴到自行车上。他伸手摸了摸车架,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,让他忍不住咂舌:“永久牌!军工厂接手后出的第一批,车架用的是坦克钢材,扛造!一百六十八万啊,柱子,你这可是把全院的风头都抢了!”
他对这自行车的来历门儿清——去年上沪永久厂被军管后,专门请了苏联专家改的设计,商标上那只站在地球仪上的北极熊,就是新标的,全京都都没到货多少,能买到手的,要么是有关系,要么是真有钱。
何雨柱笑了笑:“三大爷,您比我还懂行。就是发了工资,想着上班方便,才买的。”
阎埠贵直起身,上下打量他,眼神里带着点感慨:“你小子是真出息了。想当初何大清走的时候,院里谁不替你捏把汗?现在倒好,高级厨师当上了,自行车骑上了,比院里谁都强。”他顿了顿,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,“这玩意儿金贵,可得看紧了。院里有些人,眼睛尖着呢。”
何雨柱点点头——他知道三大爷说的是谁。贾家那母子,还有许大茂,没一个省油的灯。
“您放心,我心里有数。”
阎埠贵这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,看着何雨柱推着自行车往里走,嘴里还在念叨:“啧啧,这轴承,这链条,看着就顺滑……”要不是顾及着老师的体面,他真想跟上去再摸两把。
刚进中院,原本闲聊的街坊们“唰”地一下都看了过来,下一秒,惊呼声就炸了锅。
“那是……自行车?”
“永久牌的!我前儿在供销社见过,说是要凭票才能订!”
“柱子这是发大财了吧?一百多万的东西说买就买!”
几个大妈围着自行车转,眼睛里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。这年头,自行车可是稀罕物,比后世的小轿车还金贵,谁家要是有辆自行车,那是能在胡同里炫耀半年的事儿。
易中海正和贾东旭坐在石凳上说话。贾东旭腿还没好利索,靠着墙根坐着,手里拿着本《钳工入门》,听师傅讲厂里的技术活。听见动静,两人都抬了头。
“师傅,那是……自行车?”贾东旭瞪大了眼,手里的书“啪嗒”掉在地上都没察觉。他在钢铁厂上班,一个月工资才四十多万,想买辆自行车,不吃不喝也得攒四年,柱子居然买上了?
易中海也愣住了,眉头微微蹙起。他知道柱子在鸿宾楼挣得多,可没想到多到能买自行车的地步。这小子,才十五岁啊……
“柱子,回来啦。”易中海站起身,脸上挤出笑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自行车上打转。车架锃亮,轮胎饱满,车把上还系着红绸子,看着就精神。
“一大爷。”何雨柱停下脚步,笑着点头,“今儿发了工资,寻思着买辆自行车,以后上班方便。”
这话是说给易中海听的,也是说给周围街坊听的。他知道,这时候露富容易招人眼,必须把“来路”说清楚——凭本事挣的,光明正大。
周围的人听了,议论声更响了。
“还是当厨子好啊,鸿宾楼的大厨,就是不一样。”
“可不是嘛,柱子这手艺,以后挣得更多,说不定还能买手表呢。”
“我家那小子要是有柱子一半出息,我做梦都能笑醒。”
秦淮茹和贾张氏也从屋里出来了。秦淮茹刚洗完衣服,手上还带着水,瞧见自行车,眼睛亮了亮,小声道:“柱子真能干。”贾张氏则撇着嘴,眼神里酸溜溜的,嘴里嘟囔着:“有俩臭钱就烧得慌,买这么贵的玩意儿,不知道接济接济街坊……”
这话不大不小,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。易中海皱了皱眉,刚想开口,贾张氏又冲他嚷嚷起来:“东旭他师傅,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!我家东旭结婚,他就随了几百块的礼,转头就买辆一百多万的自行车,这不是打我们家脸吗?”
易中海被她吵得头疼,耐着性子道:“张氏,话不能这么说。柱子随礼是心意,买自行车是他自己的钱,两码事。”
“怎么是两码事?”贾张氏梗着脖子,“都是一个院的,他日子过好了,就该帮衬帮衬我们这些困难户!东旭还病着,正需要钱买药呢……”
她这话越说越离谱,周围的街坊都听不下去了,有人忍不住道:“贾大妈,哪有这样的道理?人家的钱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。”
贾张氏被噎了一下,狠狠瞪了那人一眼,却没再敢吭声——她也知道自己理亏,就是看着柱子买自行车眼红,想撒撒气。
何雨柱没理会贾张氏的胡搅蛮缠,推着自行车到自家门口,拿出锁“咔哒”锁上,靠在屋檐下。这年代偷自行车是重罪,抓到了能判好几年,他倒不担心丢,就是怕被人随便碰坏了。
刚锁好车,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,还有邮递员的吆喝:“南锣巷90号,来信咯!”
大伙都朝着院门口走去——这年头通讯不发达,一封信可能带着家里的消息,或是单位的通知,谁都不敢怠慢。
邮递员骑着绿色的自行车,车后座绑着个帆布包,见人出来,从包里掏出几封信:“90号的,三封信。”
易中海走上前,笑着接过:“辛苦同志了,我来分吧。”他在院里威望高,这种事向来是他张罗。
一封是给前院王大爷的,一封是给后院周家的,最后一封厚鼓鼓的,信封上写着“南锣巷90号 何雨柱 收”,寄件人地址是“保定 何大清”。
易中海捏着这封信的手指猛地一紧,眼皮子跳了跳。
何大清?他居然写信回来了?
去年何大清不告而别,把柱子和雨水扔在院里,院里人背后没少戳他脊梁骨。易中海当时还劝过柱子,说他爹可能是有难处,现在看来,这老东西是躲在保定逍遥呢!
他心里瞬间涌上一股火气——自己当初苦口婆心劝柱子别记恨他爹,结果这何大清倒好,一年多了才来信,早干嘛去了?要是信里说的是些混账话,柱子看到了,岂不是更伤心?
周围的人还在等着分信,易中海深吸一口气,不动声色地把给何雨柱的信揣进了兜里,只把另外两封递了出去。
“王大爷,您的信。”
“周嫂子,你们家的。”
王大爷和周嫂子接过信,笑着道谢,谁也没注意少了一封。
邮递员蹬着自行车走了,铃铛声渐渐远了。易中海拍了拍手:“行了,都散了吧,该干啥干啥去。”
大伙也没多想,三三两两地回了屋。贾张氏还在念叨着自行车的事,被秦淮茹拉回了屋;贾东旭捡起地上的书,继续跟易中海请教问题,只是眼神总往柱子家门口瞟。
易中海应付着贾东旭,心里却七上八下的。他摸了摸兜里的信,信封挺厚,不知道装了些什么。是钱?还是道歉?或者……是想让柱子寄钱给他?
他越想越烦躁。柱子现在日子刚好过点,可不能被何大清这封信搅乱了。那老东西靠不住,万一信里说些挑拨离间的话,柱子年轻气盛,说不定就被带偏了。
“东旭,我有点事先回去一趟,你先自己看书。”易中海站起身,拍了拍贾东旭的肩膀。
“师傅,您去吧。”贾东旭点点头,没多想。
易中海快步走回自己屋,关上门,从兜里掏出那封信。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,是何大清的手笔没错。他捏着信封,犹豫了半天——拆,还是不拆?
拆了,是偷看别人的信,不地道;不拆,直接给柱子,万一里面的内容刺激到柱子怎么办?
他想起柱子刚进院时那挺拔的背影,想起他买自行车时脸上的笑容,那是这孩子这两年最轻松的样子。不能让何大清毁了这份安稳。
易中海咬了咬牙,从抽屉里拿出把小刀,小心翼翼地挑开了信封的封口。
里面是几张信纸,还有一张皱巴巴的钱票,看样子是十万元。
易中海展开信纸,何大清的字龙飞凤舞,墨迹还有点晕染,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。
“柱子吾儿:见字如面。爹对不起你和雨水,去年走得急,没来得及跟你说……爹在保定挺好的,跟着个老乡做买卖,赚了点钱,先给你寄十万,你给雨水买点好吃的……爹知道错了,等这边安稳了,就回去看你们……勿念。”
易中海看完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通篇没说自己为啥走,没说这一年多干了啥,就轻描淡写地说“做买卖”,谁信?十万元就想弥补?这老东西,还是这么不靠谱!
他把信纸塞回信封,又把那十万块钱票抽了出来——这钱不能给柱子,免得柱子觉得他爹还有点良心,到时候又念着父子情,被何大清骗了。
易中海拿着信封,走到灶房,打开火,把信纸点燃了。火苗舔舐着纸张,很快就烧成了灰烬。他看着灰烬飘起来,心里却没觉得轻松,反而沉甸甸的。
这事做得不地道,可他是为了柱子好。等过阵子,柱子情绪稳定了,再跟他说何大清来信了,就说信里没说啥正经事,让他别惦记了。
至于那十万块钱……易中海捏了捏,塞进了自己的钱匣子里。就当是何大清给柱子的补偿,他先替柱子存着,以后柱子有需要了,再给他。
做完这一切,易中海才觉得心里稍微踏实了些。他走出屋,看到何雨柱正在门口擦自行车,阳光照在那孩子身上,暖洋洋的。
真好,这样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