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醉川是被一阵浓烈的药香熏醒的。
他睁开眼时,帐顶的油灯还在摇晃,却多了个穿月白衫子的身影——沈墨寒正弯腰调整药罐火候,发间银簪在火光里泛着冷光。
见他动了动睫毛,她立刻放下药勺,伸手探他额头:"醒了?"
"这味儿..."陆醉川皱着眉吸了吸鼻子,喉间泛起苦意,"你熬的什么?比赵霸天泡的蛇酒还冲。"
"十全大补汤。"沈墨寒将他扶起来靠在叠好的军被上,"你昨天吐了半宿血,青印都漫到锁骨了。"她指尖轻轻点过他胸口那片青痕,声音放轻,"我让人去请了军医,可他说这伤...不是凡药能治的。"
帐外突然传来喧哗。
铁掌赵霸天的大嗓门儿撞进来:"小川!林大侠和玄风长老回来了!”
“说是带了要紧情报——哎墨寒妹子,我老七能进来不?"
"进。"陆醉川扯了扯嘴角,见赵霸天掀帘进来时怀里还抱着个酒坛,挑眉道,"你倒是会挑时候。"
"昨儿你说要喝烧刀子,我让人翻了三个酒窖才寻着这坛三十年的。"赵霸天把酒坛往案上一墩,泥封震得簌簌往下掉,"可墨寒妹子说你现在不能沾酒,我就先收着——"他突然压低声音,"不过老七听说,山里头有位医仙。"
沈墨寒接口:"孟青鸾。
隐世医仙,十年前在湘西治过尸毒瘟疫,后来就没了踪迹。
我前日翻《阴阳志》,见有批注说她可能在镜月谷隐居。"她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地图,指腹划过一处叠着九道山梁的标记,"那地方离这儿七十里,我本想自己去——"
"我去。"陆醉川已经掀开被子要下床,却被沈墨寒按住手腕。
他低头看她,见她眼尾还带着青黑,显然也守了他半夜,"墨寒,你昨夜也没合眼。镜月谷山高林密,我这身子骨儿虽弱,到底比你能扛。"
赵霸天在旁搓手:"要不我陪小川去?我这膀子能扛三个人——"
"不用。"陆醉川把外衣往身上一披,"你留在营里盯着军医,把往生牌的事儿落实了。那些百姓的魂魄..."他顿了顿,喉结滚动,"不能再等。"
镜月谷比想象中难寻。
陆醉川骑了匹青骢马,沿着沈墨寒标注的路线走了三个时辰,最后在第七道山梁前下了马——前方是片齐人高的野蔷薇,花刺勾住他的裤脚,连马蹄都过不去。
他正想折根树枝拨开路障,忽闻得一阵清越的铃声。
循声望去,见前方崖壁上垂着串青铜铃铛,风过时叮咚作响,惊起几只白颈山雀。
再抬头,崖顶竟隐着座竹屋,青瓦上爬满常春藤,檐下晾着几串风干的红景天。
"来者止步。"
清泠泠的女声从竹屋传来。
陆醉川抬头,见个穿青衫的女子倚着栏杆,发间插着根骨簪,腕上一串檀木珠串,正垂眼翻着本泛黄的医书。
她眉峰如刃,眼尾微挑,明明生得极美,却让人不敢直视。
"在下陆醉川,特来求见孟医仙。"陆醉川抱了抱拳,胸口突然抽痛,他踉跄一步,伸手撑住旁边的野蔷薇,指尖被刺扎出了血。
"求治?"孟青鸾合上书页,"我不医江湖事。"
"不是求治。"陆醉川抹了把唇角的血,"是求您看一样东西。"他咬破指尖,在掌心画了道符,鲜血遇风凝成黑雾,正是那日在乱葬岗捡到的噬魂符残片,"这东西,您可认得?"
孟青鸾的睫毛颤了颤。
她忽然从栏杆上跃下,落地时如一片叶,连草尖都没压弯。
她伸手接过那团黑雾,指腹刚碰上去,黑雾突然像被烫到似的蜷缩成团。
她瞳孔骤缩:"这是...阴司禁术。用活人生魂炼的噬魂符,每一道都要折损十年阳寿。"
"周天佑的邪修在拿百姓血祭,用的就是这玩意儿。"陆醉川盯着她的眼睛,"您说不医江湖事,可这符要是扩散开,整个北洋的活人都得成养料。"
孟青鸾沉默片刻,突然转身往竹屋走:"跟我来。"
竹屋里飘着松烟墨的味道。
孟青鸾让陆醉川脱了上衣,取了根银针刺入他心口的青印。
陆醉川倒抽一口凉气,却见银针尖端渗出黑血,落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。
"这是城隍之力反噬。"孟青鸾捻着银针,"你每次用传承,都要拿阳寿换?"
"一坛酒,一岁寿。"陆醉川苦笑着扯了扯嘴角,"所以我总说,这城隍印不是宝贝,是催命符。"
孟青鸾突然按住他的手腕。
她的指尖凉得像雪水,却带着股温和的灵力,顺着他的血脉往身体里钻。
陆醉川闭着眼,忽觉胸口的青印在发烫,像是有团火在皮下烧,烧得那些阴毒的黑气"滋滋"作响,化作青烟从毛孔里往外冒。
"你体内有净化之力。"孟青鸾松开手,眼里闪过惊讶,"城隍一脉本就主掌阴阳平衡,可你的...比普通城隍强十倍。"她从药柜里取出个青瓷瓶,倒出粒朱红药丸塞给他,"这是我用千年人参和雪山顶上的冰蚕炼的,能暂时压下反噬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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