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醉川的膝盖重重磕在焦土上,喉间腥甜翻涌。
他伸手撑地,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城隍印的纹路里,那枚青铜印突然泛起幽光,像被鲜血唤醒了某种沉睡的记忆。
"这仗...怕是要输了。"
细微的私语混着夜风钻进耳朵。
陆醉川抬头,看见左侧的青石板后缩着个灰衣汉子——是玄风观的外门弟子,此刻他抱着断成两截的桃木剑,眼底的光比天上被遮住的月亮还暗。
"住嘴!"清风道长踉跄着冲过去,道袍下摆沾着黑血,"陆兄弟为咱们挡了三次鬼雾,你..."他的声音突然哽住,因为看见更远的地方,玄风长老正用内力逼出心口的毒针,每咳一声都有黑血溅在青衫上;林大侠单膝跪地,断剑插在身侧,铠甲下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。
陆醉川扶着城隍印站起来,关节发出细碎的爆裂声。
他这才发现,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时爬满了皱纹,像老了二十岁——这是过度使用城隍之力的代价。
可他顾不上这些,目光扫过人群时,突然捕捉到一道阴鸷的目光。
是李堂主。
那个总说"一切听陆兄弟调遣"的忠义盟首领,此刻正缩在阴影里,拇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——那是方才神秘谋士派来的密使留下的信物,陆醉川在三天前的暗桩汇报里见过。
"各位!"他扯着破了洞的衣襟,鲜血顺着锁骨往下淌,"我陆醉川不是神仙,打不过的时候也会怕。可上个月在青河镇,周天佑的兵要屠村,是谁把最后半块烙饼塞给我?是王铁匠家的小闺女,才七岁,攥着半块饼说'大哥哥吃,吃完打跑坏人'。"
人群有了动静。
钱大帅的亲兵营营长握紧了步枪,几个江湖客的指节捏得发白。
李堂主的目光闪了闪,正要开口,却被钱大帅抢先一步。
"陆兄弟说得对!"钱大帅拍着腰间的驳壳枪跨上石墩,他军装胸口的勋章还沾着血,"老子带的兵,饿三天啃树皮也没怂过!”
“眼下不过是缺口热饭?老子让人去城外庄子调粮——"
"调粮?"李堂主突然提高声音,"钱大帅好魄力!可您派去的人,能活着穿过鬼雾吗?”
“方才赵三他们去探路,回来时只剩半条命,说那雾气里有...有吃人的影子!"
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。
陆醉川看见沈墨寒扶着小九站在角落,小九的盲眼蒙着黑纱,却微微侧头——她在听,用无眼判官的耳力捕捉人心的动摇。
"李堂主说得是。"沈墨寒突然开口,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,"所以我们得换个法子。"
她扶着桃木剑走到陆醉川身边,发间的银簪映着鬼雾里的紫光,"叛徒急着拆台,因为他怕我们团结。如果我们假装撤退..."
"不可!"玄风长老捂着心口踉跄上前,"若露了破绽,鬼雾会趁机吞没整座城!"
"玄风前辈,"沈墨寒指尖轻轻划过桃木剑的纹路,"您看这剑。"众人这才注意到,剑身上浮着若有若无的血线,"方才我用术法探过,叛徒的鬼雾里混着南疆蛊毒。他要的不是杀人,是让我们自己乱。"
陆醉川突然明白了。
他望着李堂主不断颤抖的指尖,突然笑了:"沈姑娘说得对。咱们就给他演一出戏——玄风长老、林大侠,你们带二十个兄弟去东边山坳扎营,多竖旗,多生火;钱大帅的人把伤员往城西转移,动静闹大点。"
李堂主的喉结动了动,转身要走,却被陆醉川叫住:"李堂主,劳烦你带忠义盟守北城门。那边离鬼雾最近,最是紧要。"
李堂主的脸瞬间白了。
陆醉川看着他僵硬地点头,心里更确定了——真正的叛徒,最怕被派去最危险的地方。
计划开始得很顺利。
半夜时分,东边山坳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,玄风长老故意让弟子喊"撤往南阳"的口号;城西的马车声、伤员的呻吟声混作一团,连鬼雾都被惊动,缓缓朝西边涌去。
可就在陆醉川松口气时,空气突然凝结。
那是一种被巨蟒盯上的感觉。
陆醉川的后颈汗毛倒竖,城隍印在掌心发烫——是比阎罗境初期更强大的存在!
"小心!"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小九,紫黑色的雾气突然凝成实体,露出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。
大祭司!
陆醉川在情报里见过描述:古老邪恶文明的核心,擅长操控生死,实力...阎罗境后期!
"雕虫小技。"大祭司的声音像两块磨盘相擦,他抬手一抓,玄风长老刚升起的篝火瞬间熄灭,林大侠的断剑"当啷"坠地。
钱大帅的亲兵举枪射击,子弹却在离大祭司三步外的地方凭空炸成碎片。
"退!"陆醉川咬破舌尖,鲜血喷在城隍印上。
熟悉的灼烧感从丹田升起,他的瞳孔变成鎏金色,身后浮现出半透明的城隍法相——这是他第一次在未饮够三坛烈酒的情况下强行化身城隍,代价是耳边响起骨骼老化的脆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