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老庄园"餐厅的铸铁烤架像个巨大的铁盘，架在炭火上的肋排正滋滋冒油，肉香混着木柴的烟熏味飘出半条街。主厨佩德罗穿着条纹围裙，手里的长柄刀足有半米长，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——这是阿根廷传统的"屠夫刀"，据说从19世纪牛仔时代就没变过样式。"今天让你们尝尝什么叫'国宴级烤肉'，"他用刀背敲了敲肋排，肉汁立刻涌出来，"这头牛养了三年，只吃安第斯山的野草，肉质比喂谷物的嫩三倍。"

凯伦趴在烤架旁，鼻子快贴到肉上了，背包上的鲨鱼挂件随着她的呼吸一晃一晃。"能直接上手抓吗？"她搓着手，眼睛瞪得溜圆，"在柏林吃咖喱香肠都是用手，这烤肉肯定也得豪放点！"

佩德罗被逗得大笑，用刀割下一小块肋排递过来："用手抓才是尊重烤肉的方式！不过要注意，脂肪层烫得很，最好像拿烫手山芋一样捏着骨头。"他指着烤架上的血肠，"这是用牛血混合洋葱和香料做的，烤到爆开时最好吃——就像烟花一样，汁液溅出来才够味。"

艾拉正小心翼翼地往面包上抹chimichurri酱，绿色的酱料里还能看到欧芹碎和蒜末。"这酱也太香了吧，"她舔了舔沾在指尖的酱，"比柏林面包房的黄油酱清爽多了。"

"秘诀在橄榄油和醋的比例，"佩德罗凑过来指点，"三份橄榄油配一份苹果醋，再加捣碎的蒜和辣椒。以前牛仔在野外烤肉，就用这个酱解腻——吃再多肉也不会觉得腻。"他突然举起刀，"看好了，正宗的asado要'现切现吃'，客人说要哪块，我就从烤架上直接割下来，温度刚好在65℃，是最嫩的火候。"

凯伦立刻来了精神，指着最大的那块肋排："我要那个！带骨头的！"她接过佩德罗递来的肉，烫得双手来回倒腾，"哇塞！这肉的纹理像大理石一样，红的是瘦肉，白的是脂肪，吃起来居然不腻！"她塞得满嘴都是，说话含糊不清，"比海文岛的烤野猪还香！"

马克斯举着笔记本，认真记录每样肉的烤制时间："肋排要烤45分钟，血肠20分钟，甜椒只要10分钟......原来asado不仅是烤肉，还是门时间艺术。"他指着烤架旁的小闹钟，"佩德罗师傅说，烤到一半要撒粗盐，不能早也不能晚——早了会让肉汁流失，晚了就不入味。这和德国烤猪肘讲究'低温慢烤'是一个道理，都是对食材的尊重。"

酒过三巡，佩德罗突然拿出个陶瓮，里面装着深红色的液体。"这是'发酵玉米酒'，"他给每个人倒了一小杯，"印第安人的传统饮品，用玉米和安第斯山的酵母发酵，比葡萄酒烈多了。以前酒庄工人收工后，就靠这个取暖。"

凯伦一口闷下去，脸瞬间涨得通红，像刚踩过的葡萄一样紫。"我的喉咙！像被火山岩浆浇过！"她猛灌冰水，"这比柏林啤酒厂的 strongest 啤酒还带劲！"

下午的门多萨中央市场像个彩色的迷宫，红的番茄、黄的柠檬、紫的洋葱堆成小山，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。百年摊位"露西亚奶奶"的empanada（阿根廷饺子）前排着长队，80岁的露西亚戴着头巾，手指飞快地捏着面皮，眨眼间就包好一个半月形的饺子。"传统牛肉馅的加了葡萄干，"她笑着说，"甜咸搭配是西班牙移民传下来的秘方。"

佐伊捧着刚出炉的empanada，烫得直吹气。"皮是脆的！像饼干一样！"她咬开一个小口，热气腾腾的肉汁冒出来，"里面还有橄榄！咸香中带点酸，太好吃了！"

"试试这个山羊奶酪馅的，"露西亚递过来一个，"是我孙女发明的，年轻人就爱新鲜口味。"她指着旁边的" medialunas"（阿根廷牛角包），"这个要配咖啡吃，比法国的甜，因为加了炼乳。以前面包房早上五点就开门，矿工下井前都会来两个。"

佐伊拿起一个牛角包，轻轻一掰就掉渣。"酥到掉渣！"她惊叹道，"法国牛角包靠黄油起酥，这个好像更蓬松，是不是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？"

"是发酵时间，"露西亚奶奶得意地说，"用天然酵母发12小时，比工业酵母多8小时。就像好酒需要陈酿，好面包也需要时间。"

市场角落，几个老人围坐在马黛茶桌旁，银制的茶壶闪着光，长长的金属吸管插在壶里。马克斯蹲在旁边观察了半天，终于鼓起勇气上前："能让我试试吗？"

穿蓝衬衫的老人笑着把茶壶推过来："马黛茶要顺时针传着喝，轮到谁就对着吸管喝三口，不能多也不能少。"他示范着，"这银吸管叫bombilla，底部有滤网，不会吸到茶叶。以前印第安人用芦苇杆，西班牙人来了才换成银的。"

马克斯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，眉头立刻皱起来："有点苦......像带薄荷味的青草。"

"第一口都这样，"老人说，"多喝几口就会尝到回甘。这茶能提神，我们酒庄工人一天要喝三壶，才能扛住烈日下的农活。"他指着茶壶上的刻字，"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，上面刻着1920年，那时门多萨还没有电，人们就靠马黛茶提神干活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