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账,谁说我不是阉党

第33章 同行之人(1 / 1)

昏暗的灯光下余令看着县志。

昉昉见自己的少东家看的入神,连饭都懒得吃,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,轻轻的把东家面前的吃食取走。

准备等少东家看完了书之后再给他热一遍。

余令之所以忘了吃饭,是因为被县志给迷住了。

看井陉县志,就像是在看一个人的一生,它是怎么来的,到怎么长大。

在县志上看到了自己从未了解过的井陉。

原来自己目前所处的地方是“井陉”之口。

实际上,“井陉”是太行山内一条通往山西之地的隘道。

因为周围被大山围绕,中央低洼,形似深井,故而命名为井陉。

所以,它才有了这么一个名字。

果然,古人是不会随意的去命名一个地方,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有着丰厚的底蕴在里面。

这条路在战国的时候非常狭窄,仅可供一车通过,虽然如今加宽了,但依旧狭窄。

余令也没想过这么小小的一个县城竟然发生过破赵之战。

当初韩信在这里背水一战,大败赵军,就是从这走的,为刘邦问鼎中原铺平了道路。

破赵之战说的就是这里。

明初的时候。

明军攻克元大都,也是由真定向西穿越井陉,进而占领平定州。

这里也就成了山西与河北间的重要交通枢纽,自然也是兵家必争之地。

细看之下,余令惊讶的发现自战国开始,到如今。

只要天下群雄并起,王朝更替之际,这里必然会打的死去活来。

当然,回长安不是说路只有一条,而是走这里能最大程度的缩短路程。

打仗也是这个道理,路程的远近,也就意味着粮草后继。

在这里……

在这里东出可直达河北重镇真定州,北望京师重地。

西出,上山西高原,通晋中可望太原,并可转入关中地区。

因为这里的地势险隘,又是商队的必经之路,不少人就藏在山里,当盗匪。

专门对那种队伍只有七八人,想走捷径地商队出手。

自大明立国以来,井陉关已经发生了六百多起商队过井陉关被盗匪劫掠的事情了。

死的不明不白的官员多达七十八人。

至于死的是哪些人,县志里一笔带过。

余令在借书的时候人家驿丞说了,天亮出发,一口气走到九十里外的阳泉驿再去歇息。

切莫在路上停留,切莫在山里过夜。

见余令给自己塞了一把银钱,驿丞拿着钱有些不好意思,索性多说了几句。

他说现在天色短,黑的快,天蒙蒙亮就出发,这一路武器就不能离手。

这话很含蓄,但越是含蓄的话也越得重视。

余令深吸一口气合上了书,肚子开始抗议了。

等了好久的昉昉见东家合上了书,转身就去端饭菜了。

咬着饼子,余令把自己听到的,书上看到了告诉了赵不器和二伯。

二伯离开了,众人也行动了起来。

在京城买来用于防身的长棍被拿了出来,众人默默的从腰间拿出矛尖按了上去,一盏茶的功夫。

长棍变成了长矛。

这些矛尖是小老虎准备的,他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弄来了三百多个,足足一车,连批文他都搞好了。

除此之外还有几套皮甲。

这些东西是等到余令出发前小捡才送过来的。

余令看了,这些矛尖大小一样,还都抹了油,还都用油纸包裹着,这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个地方。

余令不知道小老虎从哪里搞来的。

总觉得他像是抄了某个武官的家,鸟铳,矛尖,皮甲,这可不是一般小官能有的。

小官倒是可以搞到三百多矛尖,可也不能说把这犯忌讳的玩意搁在家里看啊!

这些玩意不起眼。

但若是装备起来,那就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。

“夜里大家好好地休息,明日咱们争取一口气走到阳泉!”

“知道了少东家!”

……

夜深了,在井陉驿余令失眠了。

不是余令没有睡意,而是实在太吵了。

井陉驿的条件比不了京畿地区的驿递,条件差不说,隔音效果还差。

隔壁稍微有点什么动静都能听的清清楚楚。

吴秀忠的那呼噜声大不说,它还会拐弯,时高时低,频率还不固定,想当催眠曲都不行。

可能是从京城带出来的那些肉干太香了,到了半夜老鼠开始出动了。

好不容易习惯了吴秀忠呼噜声睡着的余令,又被如意打老鼠的动静给惊醒了。

驿递破,驿丞瘦,只有四五个驿夫忙来忙去。

可这驿递老鼠却与人长得相反,又大又胖,数量还多。

小的咬着大的尾巴,一家数口排着队招摇过市。

如意在这边才打完,隔壁的惊呼声和喝骂声随之响起。

这样的一个夜晚,就是赵不器这样站着都能睡得着的主儿,在这一夜他也被折磨的不轻。

嘴里的骂声就没停止过。

好不容易熬到天明,驿递的大院子里全是呵欠声。

睡不好,就要吃好,在这个年月出行,身体才是本钱。

吴墨阳准备的猪腿派上了用场,成了众人的早餐。

清早的第一顿饭都这么硬。

在回到长安之前,在这回去的路上顿顿饭都是干的。

油水重,盐味重,水壶的茶水都带着淡淡的咸味,这是余令特意要求的。

哪怕很花钱,但这年头钱哪有命重要。

吃好,喝好,最低的要求。

余令这边的肉汤泡米饭,让其他同样在吃早饭的旅人突然觉得自己碗里的饭不香了。

都在那里伸着脑袋看这边吃啥。

待看到这边余令等人吃的是大米饭泡着肉汤,每个人碗里都有一块肉的时候。

有的人羡慕的吞咽着口水。

有的人则怨恨的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己队伍的管事。

都是人,都是出行在外,凭什么人家当劳力,当护卫的就能吃这么好。

自己却连吃饭都只能吃个半饱。

自己这边虽然也有肉食,凭什么就只能是管事的人吃。

因为吃饭的这事,其余的那些队伍管事不由得多打量了余令这边几眼。

出行在外的人都不是傻子,护卫都吃这么好,那这支队伍的管事地位一定很高。

见余令这边吃完了饭,开始收拾,他们也都忙着开始收拾。

准备跟着这支队伍一起过井陉道。

他们算的很清楚。

这么大的一群人,个个都是青壮。

不说跟着他们一起走,就是远远地跟在后面,那也比自己这十几号人要安全。

在这路上,最怕的就是不知道根底的陌生人。

有些人三四个一组,望着老实巴交,跟着你走了一路。

等到分别的时候你就会突然发现你的东西突然丢了。

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没错。

有的人就是靠着这一手来活命,人们管跟着商队偷东西的人被称为“ 梢公 ”或“ 飞贼 ”

这年月,东西被他们顺走了,丢了那真是丢了。

最后检查了一番有没有遗漏的东西,见众人都没什么遗漏的,赵不器把旗帜扛了一起,队伍准备出发。

余令摸了一下绑在车把下的长刀,朝着赵不器点了点头。

赵不器吆喝起来,挂在车驾上的铃铛随着队伍开动发出了悦耳的响声。

看了一眼身后也跟着的队伍,谢添冷哼了一声。

这一群人就是少东家嘴里常说的白嫖党。

按照道上的规矩,大的跟小的是需要给钱的,就算不给也要来人告知一下交个底。

看看人家曹文昭当时,先说来意,进了队伍之后忙前忙后。

这才是做事的样子。

如今这群人,不舍得钱不说,也舍不得张嘴说几句好话。

主打一个混,主打一个有便宜不占白不占。

想着还有要事要说,谢大牙跑到余令身边低声道:

“东家,昨日我们落脚的时候,加上我们驿递里一共是两百二十七号人,今早我又默默地数了一下,少了四个人!”

“确定没错?”

谢添点了点头,低声道:

“我是坐在门槛上数的,还偷偷的去问了驿丞。

就算我数错了,后面有来人我没加进去,那人数也该是增多,而不是变少!”

“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半夜的时候离开?”

谢添点了点头:“应该是的!”

余令闻言忍不住喃喃道:

“没有要命的事情,那就是探子踩完点后提前去报信了,通知下去,我们停下,让后面的人先走!”

“好!”

不是余令小题大做,而是出门在外,防人之心真的不可无。

出门在外,自保为主,少管闲事。

这年月,关中的南山都蹲满了活不下去的人。

这横跨数个州府太行的群山里自然也有那些进山搏命的人。

“你们先走,我们不赶时间,走的慢!”

随着二伯大声的呼喊声,一支支的队伍越过余令,快速的离开。

不过有一支队伍却停了下来,两个须发都白了一半的读书人一起朝着余令走了过来。

通过简单的交谈,余令得知这两人竟然是监察御史。

一个是去肃州卫,一个是去兰州,想着都是往西北方向走,这一路好有个照应,就约在了一起。

两个人,四头驴,外加九个护卫。

余令恭敬的送回两人用来证明身份的吏部告身。

不恭敬不行啊,这岁数,这么点人,去比长安还远的肃州和兰州,这一去就是一辈子。

能不能回来就不想了,能安全到达都难说。

“两位大人,如不嫌弃就跟着小子的队伍走吧!”

两人闻言大喜,其中一人忍不住道:

“谢谢郎君,敢问郎君是去晋中还是长安?也是跑商么行伍么?”

吴秀忠见这两人管自己东家叫郎君,还跑商,忍不住道:

“什么郎君,我家少爷也是官,是同知!”

两人闻言一愣,赶紧上前:“敢问大人名讳?”

“余令!”

“啊,你就是余大人!”

见两人惊讶的模样,余令忍不住道:

“认识我?”

两人突然忸怩了起来,余令一见这两人的模样,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,自嘲道:

“放心吧,不管我是什么党,同朝为官,我还能吃你们不成。”

两人闻言躬身道:

“大人勿怪,我等惊讶的是你和他们形容的不一样!”

两人没说假话,因为在京城赴宴得知,余令是一个粗人。

满脸络腮胡,五大三粗,不识文字,靠着阉人上位的恶汉。

望着进退两难的两位,余令淡淡道:“走了,出发吧!”

两位御史望着年轻的余令,才知道“谣言可畏”这四个字,快步走了过来跟余令并行。

望着两位斑白的须发,余令再也忍不住,低声道:

“二位在朝中得罪了人?这个年纪,这么远去当监察御史?”

“我靠叶阁老他姨,这个信球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