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同学是兵王

第144章 石鹃(七)(1 / 1)

我忘记了我们是怎么回到的家中。

那天,我爹出奇地没有逼我干活,而是急匆匆往家外面走。

我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。

待到再睁眼时,我发觉自己躺在家里的火炕上,边上还有一个红白色的铁盆,盆边搭着一条叠好的毛巾。

都灵鹃坐着板凳,脑袋趴在炕边睡觉,手里还握着两个鸡蛋。

家里那时候是没养鸡的。

我的脑袋有些昏沉,不过还是依稀记得今天是有活的。

刚下完雨,田里不知道怎么样了,得赶紧去看看庄稼。

我将都灵鹃小心抱在炕上,为她盖好被子,准备出门。

正好奇为什么她今天睡得这么沉的时候,都灵鹃的手突然抬了起来,抓住了我,将那两个鸡蛋往我怀里塞。

以往这种东西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,我自然没收,但她实在强烈要我吃掉。

无奈下,我吃了一个,另一个作为条件交代都灵鹃吃下了。

于是我向田里干活。

后来才知道,我那天回到家之后就发烧了,家里没有体温计,只知道我的体温烫的吓人。

白天的时候,是我娘照顾的我,我爹得把我那天没干的活一起干完。

都灵鹃出去了一天,直到傍晚才回来,身上脏兮兮的,怀里还抱着几个鸡蛋,傻呵呵地笑。

她就在我身边守了一晚上,不断用湿毛巾擦拭我的皮肤,直到我的体温降下去,她才撑不住得闭上眼。

我觉得,那都是因为自己造成的。

穷人是不敢生病的,刚刚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,就要下地干活。

那几天,我总是不敢看她,感到十分亏欠。

可能是因为我拒绝了她前往城市的邀请,又或者是觉得她一个城里人为了我实在牺牲太多。

这种心情没有持续太久,因为时候到了。

她该离开了。

虽然我早早就做好面对这一天的打算,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那一刻,我才知道,自己做的准备实在不足。

情绪如洪水一般涌来,仅是瞬间就冲毁了理智的堤坝。

我甚至没有勇气再送她一程。

那天清早,我用她送给我纸笔写了封歪歪扭扭的小诗,天不亮就塞在她的包里,然后下地干活。

一整天,我没吃饭,顶着烈日下一刻不敢停。

我怕我一旦停下,就再也拿不起手中的锄头了。

脊梁被太阳烧得通红,汗水刚生出来就蒸发掉了。

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,只是忙活,直到夕阳西下,我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干。

我没有回家,独自一人跑到了秘密基地。那里的木灰中似乎还残留着余温。

我就坐在那里,感受残余的芳香,似乎她就在我身旁。

山洞其实很高,从洞口能隐约了望到村口。

我好像看见,在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,一辆大巴车,载满了充满朝气的大学生,缓缓离去。

那时候,我的心也随之出走。

车子在哪里停下,心就在哪里生根。

我知道,自己可能喜欢上了都灵鹃,但我更加知道,我们是不可能的。

不是所有青蛙都能变成王子,丑小鸭从一开始就是天鹅。

她是公主,而我只是万千石块中最不起眼的那一颗。

即使偶然的兴致,她倚靠在我的身上休息,我也不该抱有任何幻想。

公主是要住在城堡里的,而不是山林间。

那个晚上,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远方。

我没有思考,甚至没有想她,只是静静望向那个方向。

爹娘好像来找过我一回,不过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瞄了我一眼就走了。

我看着月亮,看着星星,心想怎么还不下雨?

......

日子总是要继续的。

爹娘拿着那五千块钱,买了些树苗什么的。

麦子熟了,家里养上了鸡鸭,果树也一天天长大。

只是我好像永远留在那年夏天。

村长大概和那些人商量好了什么,每年夏天都有大学生一批批过来,不过都无所谓了。

因为里面没有她了。

我家的生活逐渐好起来。

期间,周围村的媒婆好几次来到过我家,想要说成一桩亲事。

不过都被我以还有活要干推辞了。

爹娘知道原因,见我一个劲得埋头干活,也只是长叹。

就这样,恍恍惚惚,几年的光景似乎就过去了。

这年夏天,又来了一批大学生,我本来不甚在意,依旧在田地里干活。

但那一次,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。

二狗带着那人,来到田地找我。

我只觉得有些眼熟,不知道在哪里见过,直到他精确得道出那晚的事,我才恍然大悟。

他叫柴英,留着寸头,面庞坚毅,就是我一直舍不得穿的那条裤子的前主人。

我好奇地从地里走出来,不知道他来找我是要干什么的,但或许,心里还抱有一丝期待。

按照时间,他现在应该早就毕业了。

可见他支支吾吾,我才觉出事情的不对劲。

“有关都灵鹃?”我试探地询问。

提到这个许久未出口的名字,我一时间竟不是陌生,而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自豪。

他将头别到一边,一只手拿出信封。

那封信的包装十分眼熟,那是我当时送给都灵鹃的。

她已经拆开过了!

我淡然一笑,接过信封,拿出里面的信纸展开。

娟秀的字迹一行行罗列在我眼前。

但当看到上面的内容,我的泪,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

那一刻,我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,迈起步子就往家里冲去。

进门的那一刻,我径直跪在我爹娘面前,为了我接下来的事祈求他们的原谅。

他们的儿子,要离开了。离开这座生养他的大山。

他们见到身后柴英的时候,似乎隐约明白了我要去做什么,互相看了一眼,没有说话,也没有阻止我。

我就这样跪了一夜。

第二天破晓,我向爹娘磕了三个响头,带上一点干粮和水,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我住了二十几年的家。

我要将它牢牢印在脑子里。

因为我知道,这一去,物是人非,不知能否再见到他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