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挥部里只剩下一种压抑的低语和匆忙的脚步声。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、桐油味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、带着铁锈甜腥的…诡异甜香。
那是凯瑟琳身上溃烂的毒血散发出的最后气味。
康纳西站在临时隔离间外,厚重的秘银半身甲在壁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,上面还溅着几点属于凯瑟琳的暗红与幽蓝混合的污渍。
他脸色铁青,紧锁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。湛蓝的眼眸透过门缝,死死盯着里面正竭尽全力施救的随军法师和老练的军医。冰冷的命令清晰地下达:“无论如何,保住她的命!她得活着接受审判!”
维克多已经恢复了人形,随便套了件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宽大衬衫(依旧不合身,领口歪斜地露出半个肩膀),正委委屈屈地靠在对面的墙壁上,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、一下下地抚摸着…
自己挺翘的臀部?!
他一边揉,一边嘶嘶地吸着凉气,猩红的眼瞳里汪着两泡根本不存在的生理泪水,控诉般地瞟向康纳西。
可恶啊!(▼へ▼;)暴力狂!公报私仇!本王精心保养(?)的羽毛啊!屁股凉飕飕的!形象全毁了!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缓爬行。终于,隔离间的门被推开,军医走了出来,摘下被汗水浸透的面罩,对着康纳西沉重地摇了摇头。
“领主大人…抱歉。”军医的声音干涩沙哑,“阿萨娜的毒素本就凶险无比,融合了她自身特殊体质的血液后发生了不可逆的恶性异变。毒性呈几何级数爆发,侵蚀内脏的速度…太快了。我们回天乏术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她…在最后时刻意识似乎恢复过一瞬,念着‘艾丽西亚’的名字,然后…就彻底…”
康纳西的拳头瞬间握紧,猛地吸了口气,强行压下胸中那股说不出是愤怒、是遗憾、还是终于尘埃落定后的虚脱感。
对凯瑟琳来说,杀女仇人近在眼前,却是以如此惨烈、如此…戏剧性的方式自我了断。这种憋闷感,估计比狠狠打上一场硬仗还要难受!
最重要的是没有从她这得到重要的情报!
他烦躁地挥了挥手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:“知道了。处理掉。按最高污染等级隔离焚毁。”
他冰冷的目光,终于落到了对面那个揉着屁股、满脸写着“本王需要安慰(和赔偿)”的魔王身上。
压抑的火气瞬间找到了宣泄口!
康纳西大步流星地走到维克多面前,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。他俯视着这个惹祸精,湛蓝的眼眸里燃着两簇实质性的怒火:“维克多!”
维克多被他吼得一个激灵,收回揉屁股的手,站直了点,立刻换上最无辜、最委屈的表情,红宝石般的眼睛眨巴眨巴:
“干嘛这么凶嘛!不就是…就是刚才喊加油太投入了,不小心让你分心了那么一丢丢吗?”
他伸出拇指和食指,比划了一个“极其微小”的距离,“谁让你自己定力不够嘛!你可是“铁壁”诶!这能怪我?”
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,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(然后衬衫滑下去更多了)。
对!都是他自己的错!本王最多算个激情啦啦队!打游戏的时候啦啦队还可以加战斗力,而且......
他侧过身,再次指着自己“惨遭蹂躏”的臀后区域,试图加强控诉效果:
“你瞧瞧!被你拽的!毛都秃了!本王的威严啊!形象啊!都毁在你手里了!你知道羽毛对一只…呃,对一位魔王多重要吗?!走路都不好看了!”
他甚至夸张地吸了吸鼻子,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。
康纳西看着他这副拙劣的表演,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。他忍无可忍,猛地伸手——不是拔毛,而是啪地一声,狠狠拍在了维克多指着屁股的手指上!
力道之大,让维克多“嗷”地一声收回了手,不停地甩着,“你还占我便宜?”
“别跟我装可怜!”康纳西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一种戳破谎言的笃定和更加暴怒的咬牙切齿,
“维克多!我特么又不是第一次见你变乌鸦!上次你做实验,翅膀都被炸了一半!老子亲眼看着你掉地上打个滚,三秒钟不到新翅膀就长出来了!油光水滑!骗鬼呢你!”他恶狠狠地指着维克多被“拽秃”的地方:
“还有这儿!别以为我不知道!只要不是上次那个树那样带强力魔咒攻击的纯物理伤害,你身上那点皮肉伤,还有你这身鸟毛!”他用力点了一下,“几乎是瞬间就能长回来!现在装什么疼?!啊?!装什么可怜?!”
这混蛋!还在演!还演!(▼皿▼#)っ
维克多被揭穿,脸上夸张的委屈表情瞬间僵住。
眼瞳心虚地飘忽了一下,随即又重新凝聚,试图力挽狂澜。
他撇了撇嘴,用一种极其微弱、带着无限委屈、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语调,轻轻嘟囔道:
“…哦。你知道啊…”他垂下浓密的睫毛,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声音轻得像根羽毛,“但是…就算能马上长好…”他抬起头,红瞳里泛起一层水光涟涟(不知道是憋笑憋得的还是演技),一字一顿,带着点耍赖又委屈的味道:
“被‘拔’掉的当时…也、是、会、疼、的、啊。”
废话!瞬间愈合又不是麻痹痛觉!那一下子是真的痛啊!(t▽t)而且屁股被薅毛很丢脸的好吗!精神损失费懂不懂!
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。
康纳西瞪着眼前这个身高和他相差无几、却在撒娇耍赖方面天赋异禀的魔王,看着他那张精致得欠揍的脸上逼真的委屈,听着那轻飘飘却又理直气壮的控诉…
一股巨大的、荒谬的、无处发泄的挫败感,混合着残存的怒火,直冲脑门!
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咆哮什么,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。那口憋着的火气卡在喉咙里,上不去下不来,噎得他心口疼!
(╯‵□′)╯︵┻┻━┻┻我特么…!!
几秒钟的死寂后,康纳西猛地一甩披风,转身大步朝着指挥部外走去,步伐沉重得像在踩仇人的脸!
临走前,他气沉丹田,对着整个指挥部,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:
“来人!把这混蛋给我扔出去——!!!扔远点!!!再让老子看见他装可怜薅他一脸毛——!!!”
声音在空旷的指挥部里嗡嗡回荡。
维克多:“……”
他耸了耸肩,对着康纳西怒气冲冲消失的背影做了个鬼脸,小声哔哔:
“切!没幽默感…小心眼…”随即又呲牙咧嘴地揉了揉那个“疼过”的地方,嘴里哼哼唧唧地:“嘶…下手真狠…秃了就不好看了…得吃点好的补补…”一瘸一拐(装的)地溜达出了门口。
角落里,不知哪个年轻的军需官终于憋不住,发出了一声短促又慌忙捂住的喷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