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墨是在采药时发现那枚骨笛的。
他蹲在青冥山的老榕树下,竹篓里装着刚挖的千年何首乌。山风突然卷来一阵腥甜的血气,混着某种古老的咒文声。陈墨抬头,看见二十步外的灌木丛在剧烈晃动,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撞开荆棘。
"小心!"
一声清喝惊破林雾。阿宁举着根烧火棍从树后窜出来,将陈墨拽到身后。她的羊角辫上还沾着晨露,手里却紧攥着半块青铜镜——正是陈墨给她的那面小铜镜,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。
灌木丛轰然分开。陈墨望着眼前的生物,喉头发紧。
那是只直立行走的猿人,身高足有两丈,浑身覆盖着暗褐色的粗毛,眉骨高耸如刀削,瞳孔泛着诡异的琥珀色。它的右手握着根骨笛,笛身刻满螺旋状的纹路,正随着它的呼吸发出低频震动,震得陈墨的药箱嗡嗡作响。
"这是......"陈墨的声音发颤。
"猿人部落的巡山使。"阿宁的声音比他还轻,"我阿爹说过,青冥山深处住着'猿王',他的族人能役使山精鬼魅......"
猿人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。陈墨脚边的岩石瞬间崩裂,碎石如利箭般射来!阿宁拽着他滚进树后,青铜镜"当啷"落地,镜面映出猿人身后的阴影——那里浮着七团幽绿的魂火,是被它用禁术困住的山魈。
"它在招魂!"陈墨摸出骨珠。三百六十七道鬼火窜出,缠住那些山魈的魂体。山魈们发出尖啸,挣扎着要扑向猿人。猿人却只是冷笑,骨笛上的纹路突然亮起血光,山魈们的魂火瞬间被吸进笛中。
"陈大人!"阿宁指着猿人的脚腕。那里系着串人骨项链,每颗骨头上都刻着"宋"字——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宋家商队!
陈墨的瞳孔收缩。他想起半月前在山脚下遇到的老猎户,说商队进山后就没出来,只寻到半块染血的货牌。原来他们不是被野兽袭击,而是被猿人掳走了。
"放了他们。"陈墨的声音沉如铁。
猿人歪了歪头,似乎在打量他。它举起骨笛,七道绿芒从笛口射出,在空中凝成七张人脸——正是宋家商队的七名伙计,此刻他们的魂魄被禁锢在绿芒里,表情痛苦。
"人类......"猿人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相撞,"你们毁了我的祭坛。"
陈墨这才注意到,猿人腰间挂着块残缺的玉珏,刻着"阴阳司"的篆文——和他药箱里的残片一模一样!
"是你拿走了阴阳司的玉珏?"陈墨问。
猿人的瞳孔骤缩。它突然暴喝一声,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,无数藤蔓从地下钻出,缠向陈墨和阿宁。阿宁举起青铜镜,镜面泛起的蓝光竟将藤蔓灼出焦痕。猿人吃痛,骨笛发出刺耳的尖鸣,藤蔓瞬间缩回地下。
"阿宁,退到我身后!"陈墨甩出骨珠,鬼火凝成锁链缠住猿人的手腕。锁链触及猿人皮肤的刹那,陈墨倒吸一口凉气——它的皮肤下竟嵌着无数细小的骨片,每片骨头都刻着扭曲的符咒。
"这是......活人骨甲?"陈墨想起古籍里的记载,"用活人祭炼的骨甲,能吞噬修士的法力......"
猿人猛地甩动手臂,锁链应声而断。它抓住陈墨的衣领,将他举到半空。陈墨看见它胸口的疤痕,形状竟和自己药箱里的青铜镜完全吻合!
"你身上有镜灵的气息。"猿人的手指收紧,"当年我王用阴阳司的镜子镇压山鬼,后来镜子碎了......原来碎片在你这里。"
陈墨终于明白。青冥山的异变,魏王的邪术,甚至那夜宫里的鬼影,都和这面破碎的阴阳司镜子有关。魏王拿到的半块,猿人王拿到的半块,合起来才是完整的"照妖镜"。
"你想要镜子?"陈墨说,"可它早就不完整了。"
猿人松开手,陈墨摔在地上。猿人弯腰捡起药箱,指尖抚过箱盖内侧的青铜镜:"三百年前,我王用这面镜子照见人心的恶念,将它们封入山鬼体内。后来人类屠了我的族人,抢走镜子......"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,"现在镜子碎了,恶念跑出来害人,我要把它们全收回去!"
陈墨望着它腰间的玉珏,突然想起师傅临终前的话:"阴阳司的镜子,照见的从来不是鬼,是人心的执念。当你能照见自己的影子时,才是真正危险的开始。"
"你错了。"陈墨说,"镜子照见的恶念,根源在人心里。就算你收回所有山鬼,只要有人心存贪念,恶念就会再生。"
猿人愣住了。它怀中的骨笛突然剧烈震动,七张人脸发出刺耳的尖叫。陈墨看见,其中一张脸上竟有魏王的影子——原来魏王的怨气顺着玉珏的碎片,跑进了猿人的骨笛里!
"这是......"猿人震惊地松开手,骨笛掉在地上。七张人脸开始融合,逐渐变成魏王的模样,他的嘴角勾着阴狠的笑:"猿王,你以为能借我的怨气复活族人?你忘了,人类的怨气最是歹毒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