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雀大街的血还未干透。
陈墨站在承天门残垣上,望着阶下跪成一片的文武百官。他们的乌纱帽滚在泥里,玉带勾着断剑,却不敢抬头——上方悬着的,是三具被钉成"品"字的尸体。为首那具穿着明黄衮服,喉间插着半截桃木钉,正是当朝太后的亲弟,权倾朝野的魏王。
"陈大人,您这是要弑君?"
声音从丹墀下传来。陈墨垂眸,看见穿绯色官服的男人正扶着御案起身。他腰间玉鱼袋坠着东珠,正是昨日还跪在他面前求药的户部侍郎周延。此刻周延眼眶通红,手指死死抠住御案的雕花,指节泛白:"魏王谋逆,陛下尚在东宫,您竟敢......"
"周大人。"陈墨打断他,指尖掠过袖中那串骨珠。珠子里封着三百六十七个被魏王杖毙的老臣魂魄,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呜咽,"您方才跪在魏王脚边时,可曾问过他为何要抄没李阁老的家?为何要把抗旱的粮船沉进黄河?"
周延的脸瞬间煞白。三个月前的深夜,陈墨曾敲开他的宅门。那时陈墨还是太医院的判官,浑身是血地塞给他半块虎符:"魏王要在今秋的赈灾粮里掺沙,您若能调三千石军粮替换......"后来李阁老发现了粮船的破绽,再后来李府满门被屠,魏王的人还往陈墨的药箱里塞了颗带倒刺的钉子——钉尖上沾着他的血。
"放肆!"丹墀下突然炸响一声怒喝。陈墨抬头,看见穿玄色蟒袍的身影拾级而上。魏王的贴身大太监王瑾,此刻腰间悬着皇帝的九龙佩,脸上还留着陈墨昨日用尸毒画的青斑:"陛下口谕,陈墨私炼邪术,蛊惑百官,着即......"
"着即凌迟?"陈墨笑了。他抬手,袖中骨珠"咔"地裂开,三百六十七道幽蓝鬼火从珠串里窜出,在半空凝成一面镜子。镜中映出三个月前的画面:魏王搂着王瑾坐在暖阁里,魏王用银剪子剪着婴儿的胎发,王瑾捧着个镶玉的盒子接血:"王爷,这是第七个了,够不够炼'九婴锁魂阵'?"
"你!"王瑾的脸瞬间扭曲。他扑向陈墨,却被一道鬼火缠住脚踝。陈墨望着他额角跳动的青筋,轻声道:"王公公可知,您每日饮的安神汤里,掺了我从乱葬岗挖的人油?您以为魏王赐您的千年人参是补身,其实是用被活埋的孕妇肚脐做的?"
王瑾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。他扯断腰间的九龙佩,玉坠在地上滚出半丈远:"陈墨,你当自己是青天大老爷?这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!魏王能让百姓吃糠咽菜,能让读书的穷酸爬上来,能让你们这些废物大夫跪着给药——"他突然掐住陈墨的手腕,指甲几乎要刺破骨头,"你以为你那破合成术能翻得了天?老子当年在漠北见过活人殉葬,见过剥了皮的将军挂在城门上,你那点鬼火......"
"足够让你看看,什么叫真正的'活人殉葬'。"
陈墨的另一只手按在王瑾心口。骨珠里的鬼火顺着他的指尖涌进去,王瑾的瞳孔瞬间扩散成灰白色。陈墨望着他逐渐僵硬的躯体,低声念诵亡灵典籍里的咒文:"以血为媒,以魂为引,受我驱策,复汝残魂。"
王瑾的身体开始膨胀。他的皮肤下鼓起一个个青紫色的包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。陈墨后退两步,看着那些包"啵"地裂开,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虫。黑虫聚成一张人脸——是三个月前被魏王杖毙的老御史,他喉间还插着半截打断的肋骨:"陈大人,这虫子......可是我当年在云南见过的食腐蛊?"
"是,也不是。"陈墨摸出腰间的青铜鼎,鼎中浮着半块染血的人皮,"我把您的魂魄封在蛊里,又用魏王的血养了三个月。现在,它们要替您讨个公道。"
老御史的魂体融入黑虫群,虫潮如乌云般扑向丹墀下的官员。周延尖叫着后退,却被一只黑虫钉住脚背。他望着虫群啃噬着自己的官服,突然想起李阁老临刑前的话:"陈大人,您这合成术虽能聚魂,可这世道的魂,早被贪官污吏啃得千疮百孔......"
"住口!"陈墨甩袖,骨珠里的鬼火凝成锁链,缠住周延的脖子。他凑近周延耳边,声音轻得像叹息:"你以为魏王为何选你做户部侍郎?你娘的药钱,你儿子的束修,哪一样不是魏王'恩赐'的?你跪在他脚边时,早就是他养的一条狗。"
周延的眼睛突然红了。他猛地咬断锁链,踉跄着冲向陈墨:"你以为你是谁?不过是另一个操纵人心的魔鬼!"
"魔鬼?"陈墨笑了。他指向天空,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,云团里隐约有雷声滚动。王瑾的尸体已经完全变形,变成一具覆盖着黑鳞的怪物,蛇尾扫过汉白玉栏杆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"这是阴阳局。"陈墨的声音突然冷下来,"我在魏王的茶里下了引魂散,他在祭天时吞下去的,是三百个被活埋的饿殍的怨气。现在,这怨气要和他体内的'九婴锁魂阵'对冲——"他指向王瑾头顶,那里正有两团黑雾纠缠,一团是魏王的魂体,另一团是无数冤魂凝成的巨手,"而你,周延,是这局的最后一枚棋子。"